入冷宮後,我才知道會這世間女子活得有多麼艱難。
所有生死,不過是天子的一句話罷了。
於是我努力往上爬,得皇上獨寵。
次年,皇上駕崩。
他臨終前努力喊著我的名字。
我沒應,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深宮。
——
「你父親意圖謀反,已被朕當場抓獲,如今林鐺入獄,你可認?」
龍床上,我墨絲如瀑披在腦後,被掐住了脖頸,雙眼惺忪還未清醒。
掙紮了許久,像案板上的魚肉,撲騰甩尾。
皇上猩紅了眸,拖拽著我的三千煩惱絲,拉到了地上,拔起長劍就要刺下:「你認不認?」
我看著即將刺入脖頸的刀尖。
眼一熱,這才回過神。
恍惚間,想起父親把我送 入宮的場景。
「阿離,你要要好好的。」
大雪紛飛,父親摟著母親遙望我抬轎離去。
我仍記得相倚在樹下的場景。
花瓣落了一地,不曾想竟是父親的一把黃土。
也成了我最後一次見他。
武將世家,竟從未想過皇上會懷疑。
入宮兩年,我伏小做低,生怕激怒皇上牽連家族。
父親征戰數載,一頭白發上陣殺敵,統領三軍。
他從未有過怨言,竟被懷疑謀反?
這江山有一半是父親打下的,他一心報國,怎麼會謀逆呢?
「不是的......」
「阿離,我要你親口說......你父親送你入宮到底是何居心?」
低吼聲響徹宮殿,我眼前蓄滿了淚水,嗚咽著,因為被掐著脖頸,一字吐不出來。
心涼了一截。
他在懷疑我?
陛下,為何懷疑我?
是阿離不乖嗎?
阿離幼時崇武,不想習文。
母親在耳畔輕聲念著:「阿離要入宮的,要學四書五經,不得習武,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哥哥及冠後就拿著長纓槍去了戰場。
我盼望著,站在城外,追著馬車喊了許久。
母親說:「戰事緊張,不得不詔你兄長上陣。」
阿離乖,阿離隻是盼著一封封書信能寄回。
等到了及笄,我終於入宮。
哥哥戰死了。
我連他最後一麵也未見。
可哥哥死那天,是我入宮之日。
入宮後,我升了妃子。
旁人都嗤笑我家粗野武夫,不喜與我促膝長談。
我隻得在宮內發呆,總幻想著皇上能來。
他也不總來,有幾次也會半夜進入殿內,一身寒風,冷得我瑟瑟發抖。
我喊涼,他隻笑,說我嬌弱。
可我聞到了胭脂味,又被強硬的按在塌上蹉跎了一夜。
淚水早已噙透了雙眸,我低低啜泣著,一聲不吭的挨下臉這錐心之痛。
「阿離,你不乖了。」
皇上最後一句話撂下,收起把柄長劍,鋒利的刃光在眼前晃過。
我瞬時,掉下了淚珠。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灌滿了冷氣,肺一顫一顫的疼著。
「麗妃打入冷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放出。」
冰冷的字眼穿透了耳膜,刺骨又寒冷。
我捂著胸口,趴在地上,哭的無聲。
他喚我阿離,我喚他阿淵。
我從小便以為他是我的郎君,與我琴瑟和鳴。
可他卻對我的父親下了手。
是父親不夠忠,還是我不夠乖呢?
冷宮離寢宮足足隔著幾百道宮牆,我是一步步被人押著去的。
身旁的嬤嬤推搡著我,不耐煩極了。
「小主,你快點!冷宮夜長,這會兒你再不去就要受苦寒之凍了。」
我呆呆的走著,毫無知覺。
身上連件多餘的衣服都沒有,因為是從床上押到冷宮的。
哪裏還有多餘的盤纏?
走了不知多久,有人喚我。
「小主!」
我一扭臉,看到了從小待在身邊的侍奉丫鬟。
她是我從王府帶來的,一直跟著我長大,個子比我高一些。
我總搞不清她,為何長得那麼高大,不過這張臉生的格外清秀,像個小嬌娥。
「你別過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也不想連累她。
她若找個好主子伺候,比和我待在冷宮強多了。
「我帶了一些盤纏和包袱,不敢拿的太多,隻有這些......」
我欲要拒絕,小豆子就把一塊銀錠交給了嬤嬤:「嬤嬤通融一下,可否?」
「好呐,好呐。」
她連連點頭。
初來乍到,我和小豆子發現這地方陰冷潮濕,一口枯井不知死了多少人,淒慘哀怨。
風涼颼颼的,我還沒走一步,一隻小老鼠竄了出來。
我嚇得後退,小豆子上前攔住了我的身體。
偌大的身軀擋在前麵,連風都遮了下去。
「別怕,小主,我在呢!」
我眼一熱,想哭卻哭不出。
上前了一步,從後環抱住小豆子,埋在她的後背上哭泣:「我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他是不是死了?」
「小豆子,我娘是不是也去了?」
「我是不是再也沒了親人?」
小豆子轉過身,俯下身,把下巴搭在我的發髻上,拍了拍後背:「小主不哭,小主不哭......」
我推開了她,想也不想的朝井下衝去。
爹娘已死,我還有何顏麵活下去?
爹娘,我下去你們。
阿離,想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