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還未亮，陸南方騎著馬打著頭，如迎娶她時那般，她依舊坐在馬車內，聽著噠噠的馬蹄聲。彩雲留在了陸家，馬車裏緊緊湊湊的放了一盒盒的回門禮。

這未免太多了，佳娘原以為的不過是如今的半數未到，心下有些不安。

心裏沒由來覺得自己像是偷東西的毛賊，她隻得全身心的將思緒放在那陣陣馬蹄聲上，聽著它一聲一聲的，將剛剛握住陸南方手臂上馬的那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仿佛這樣才能安撫著不安的心。

她總以為句容到應天府城裏很遠，幾個時辰又不好瞌睡，在馬車裏總是難以消磨。誰曾想這一步一聲裏，時間竟過得如此快。

天光大亮，葉家父母和兄長葉明早已在門口等候，陸南方依舊伸出手臂讓她握著下馬。

“佳娘！”葉夫人的嗓音裏分明有些哽咽。

“伯父伯母，葉家大哥。”陸南方行禮道：“母親不放心大嫂，讓我陪著回門看望。馬車裏還有母親為大嫂準備的回門禮，煩請葉家大哥同我一起卸下。”

葉安看著女兒的樣子不像是吃了苦頭，欣慰點頭：“親家母客氣了。”

葉明不善言語，但看著隨行的回門禮，也覺得妹妹受了陸家善待，便對陸南方多了一些實意的笑臉。

席間，陸南方問道：“我聽聞大哥今遂考過了秀才。”

這是葉家人的驕傲，商賈人家自來被人看低一等，若是葉明來年科考中了舉人，今後葉家人的腰板也能直些。

葉明答道：“是，家中希望我考取功名，有幸入仕。”

葉夫人聽兒子的話，更是喜上眉梢，臉上全是笑意。

“話又說回來，南方世侄兒時就考中了秀才，怎麼後來不科考了呢。”葉夫人問道。

陸南方一滯，隨後淡笑：“大哥是嫡子，天資聰慧，走仕途如魚得水。我從小不善言辭，母親便讓我打理家中庶務協助。”

陸家兩子，一嫡一庶。明明庶出的更有讀書慧根的，陸家老夫人竟然生生的壓住了。

席間一時靜默，葉安忙笑著叉開話道：“庶務打理實屬不易，你年紀和佳娘一般大，看來才幹了得。”

陸南方恭敬道：“伯父過譽了。”

葉夫人也緊跟著笑問道：“聽聞叛軍已撤，不知你兄長何時歸家？”

佳娘也抬起頭等著他答話，不知為何他的心有一瞬間去蚊蟲叮咬了般，倒也不疼。

“算算時日，約莫月底前是能歸家的。”

葉家父母這才放下心來，左不過最多二十日的光景。按理數，姑爺回來是要來一遭的，到時候一家又能見到團圓。

陸南方又和葉明說了話，眼角掃過低頭細嚼慢咽的佳娘。他的表情什麼也沒變，可佳娘卻沒由來的更垂頭了些。

也許是想著陸北方回來，她有些害臊吧。

申時不到，佳娘就準備回陸家了，葉夫人又是泣不成聲，今日一別再回娘家就隻能等月底陸北方回來了。

“早知今日，當初肚裏有你時就該吃些方子，讓你成了男子，現如今咱們娘倆也不用骨肉分離。”葉夫人聽得佳娘講了她在陸家伺候婆母，陸北方又有一個通房丫鬟，心裏早已沒了先前的喜悅。

佳娘勸慰道：“娘別為女兒操心了，自古以來哪個媳婦不是這樣過來的。”

葉夫人想著年輕時伺候公婆的經曆，這才歎道：“我年輕時雖也得侍奉公婆，隻是你爹對我是沒話說，婆母也和善，葉家也沒有什麼通房庶子的事。”

葉夫人想到佳娘說陸北方還有一個通房丫鬟的事，心下也是有些膈應。可是自古以來男子哪有守著一個女人的道理。

“娘親慎言。那通房也不是拈酸做派。”佳娘握著葉夫人的手又緊了緊。

“娘就是心疼你，終究是高攀了陸家。”葉夫人道。

“娘，陸家弟弟問佳娘是否啟程。”葉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佳娘輕聲道：“娘，女兒走了，再遲些就趕不到日落前回去，總不好誤了時辰。”

自己的女兒從小都是極守規矩的性子，雖是商戶門第，但舉止得體落落大方，為人賢惠柔順。在葉夫人心裏那就是縣裏的大戶人家小姐也比不過的。

見她要走，葉夫人忙扯了佳娘回來小聲叮囑了幾句，佳娘臉色微紅，點頭稱是。

陸南方備好了車馬，依舊是伸出手肘讓佳娘好上馬車。

佳娘看著他一身月白色的直綴，晃著她有些恍惚。想那陸北方的樣貌應該也是如此吧。

“大嫂當心。”陸南方小聲道。

他背對著眾人，無人聽見他的話。

佳娘忙穩住心神，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