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我的思緒恍惚,倏然憶起前世。
被謝景玹關進籠子第八天,我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他的模樣陰戾冷沉:
夏嫋,你真賤。
被沈祁破了身,像破布一樣丟到孤這兒。
竟還癡心妄想後宮正主之位?
我唇瓣翕動,嘴裏空空蕩蕩,發不出聲音。
剛進永安宮那日,他便讓宮人拔了我的舌。
......
上輩子遇上他算我倒黴。
重活一世,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
我低下頭,聲音染笑:
“不然呢?我可養不起閑人。”
謝景玹猛地攥緊住我的腕,聲音發緊:
“我會娶你,我來養你。”
我驚詫垂眸望著他。
怎麼?
還要故技重演再殺我一次?
謝景玹,你可真敢想。
“我不會嫁你。”
“為何?”
“我其實是個寡婦。”
我探手撫上發髻尾端那根雜色蘭花玉簪。
“吾夫身死,我要替他守節。”
我看著謝景玹的表情逐漸僵硬,慢慢抬眸,連臉頰上的肌肉都在隱隱抽動。
他的右手緊握成拳,累及剛包紮好的傷口,血已經洇出來了,慢慢向外擴散。
但他似全然不覺痛,墨瞳緊攫住我的眼睛,眼神陰鷙而割裂,模樣肖極前世癲狂:
“你已成婚?何時何地,那人是誰?”
我對上他的眼,麵色毫無波瀾:
“沒錯,難道你願意娶一個二醮婦?”
我沒有說謊。
我的夫君就是夏鈺。
那個救了我一命卻被我害死的男人。
夏鈺懸壺濟世,連我這樣重傷瀕死的人都治得好,卻獨獨醫不好自己。
族中人人說,我是夏鈺撿回來的媳婦兒。
可夏鈺他待我寬厚如兄如長,從未越矩半分。
臨死前他隔著山水屏風,一聲聲喚著嫋嫋。
他將玉蘭花簪遞到我手中,說,其實他心悅我。
再後來,沈祁為了他的白月光將我押上和親花轎。
鳳冠累珠,我發髻邊綰的就是這根雜色玉蘭花簪。
上輩子沒能守完的寡。
今生續上,沒毛病。
我側目瞟了眼神色冰冷的謝景玹,心情倍感舒適。
他自是不願的。
堂堂大豊皇帝,娶一個二醮婦。
簡直貽笑大方。
謝景玹盯著我的眸光堅毅,幽黑的瞳仁迸發出別樣光彩。
他的右手攥緊,從喉間滑出三個字:
“我願意。”
那又怎樣。
“我不願意。”
我微微勾唇,語調輕快,帶著難以掩飾的愉悅。
謝景玹,堂堂一國之君,竟也會為了達到目的如此低聲下氣地與一個村婦虛與委蛇。
傷口處理完畢,我拎起藥箱出去,關門前回頭看了他一眼:
“醫館不養閑人,傷好了馬上走。”
謝景玹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我輕嗤:瘋子也會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