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翌日。

等張春梅出去買菜，去上班的許國慶躡手躡腳的跑回。

“走，跟我去銀行。”

路上，他不忘對許來遲叮囑：“錢你拿好了，以後可不許鬧了。”

這種時候許來遲可不會故意觸黴頭，難得柔順的點點頭。

許國慶大感安慰，“你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你媽不會教育孩子，你奶奶又沒有文化。你看曼妮，雖然被我們寵壞了，但也......”

“差不多得了。”這話許來遲不愛聽，“我媽再不會教育孩子，我也沒偷沒搶長這麼大，成績也都是自己考的。不像有些人，靠作弊混了個文憑。我奶是沒文化，不也把你養這麼大了。她要是知道你這個不孝子背後念叨她，當初生你的時候，還不如把胎盤抱來養。”

“許來遲！”許國慶壓抑怒火：“有這麼和父親說話的嗎？”

許來遲不耐煩將時間浪費在口舌之爭上，隻笑笑。

許國慶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隻能一路憋屈著到了銀行。

為了吸引儲戶，九十年代銀行的利率高的嚇人。可老百姓手裏沒餘錢，大額存款的少之又少。

像許國慶一上來，就要取大額現金的，更是罕見，甚至驚動了行長，連取現都是在行長辦公室進行的。

許來遲大咧咧點錢，把許國慶嚇得夠嗆。

“趕快收起來。待會兒下樓去存了，這麼多錢，也不怕燒手。”

“你忙去，存錢我自己會處理。”

許國慶還想繼續說教幾句，許來遲已經不耐煩的擺手了。他生了一肚子氣，憋出一句：“結婚用的被褥衣裳，回頭讓你張阿姨陪你買。”

把錢放在銀行裏吃利息，不是許來遲的性格。

“得想辦法賺錢。”

她可不能淪落到和小說裏一個下場。

90年代可有太多機遇了。當普通人拿著幾百元的死工資，有的人已經月入上萬，甚至十幾萬了。

在這個時代，有兩種生意。

普通人做著小本買賣，口袋裏賺不了幾個錢，但依舊比在工廠上班令人羨慕。

而另一種，日收入過萬，也不過是毛毛雨。

地域和階層，限製了人們的想象力。

在你的父輩拚盡全力，才能賺到幾百元，甚至隻有幾十元工資的時候。有的人已經習慣出入高檔場合，家中冰箱彩電齊備，穿著是幾千塊的衣裳。

許來遲要賺錢，還要賺大錢。

手頭一萬元的資金根本算不了什麼，用來投資是萬萬不夠的，但要是用來做點小本生意，倒是勉強。

滴水成冰的日子，街市上的行人稀少。

來往的人群都穿著厚厚的冬裝，步履匆匆。

遠處鋼鐵廠的煙囪冒著滾滾濃煙，仿佛空氣中也漂浮著焦煤的味道。

別看鋼廠現在紅火，可再過幾年趕上下崗潮，昔日輝煌不再，也連帶著整個雲城從熱鬧走向衰敗。

雲城的餃子一隻要一毛錢，許來遲童年記憶中的餃子一隻則隻要八分。

兩分錢的價差，就可以看出城市之間的貧富差別。

雲城人有錢，也舍得花錢。隻是城市小，購買力不顯。

雲城人愛吃，更舍得在吃上頭花錢。

倘若在寒冷的冬日裏，能有一份麻辣滾燙的滋味，那該有多好。

許來遲不期然想到她高中校門口的一家麻辣燙，味道說不上多好，可就是懷念，總覺得別地兒吃不著這味道。

北方人吃到的麻辣燙，大多都是來自東北改良後的滋味。

渝州麻辣燙在外省大肆攻城略地的時候正是90年代末，又被趕上下崗潮的東北人發揚光大。

如今是90年，那位在九十年代初期懷揣著夢想將川菜引入全國的陳先生，這會兒還沒有萌生下海經商的想法。

機遇就擺在許來遲麵前。

抓住了，就是吃肉。

慢了，連口湯都喝不著。

“開店？”

秦奮聽許來遲置辦了間鋪子，要開小吃店，十分驚訝。

“做飲食起早貪黑，很累的。你先做著，實在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秦奮的反應，令許來遲刮目相看。

時代在進步，可精神進步的速度卻慢的可憐。

時至今日仍舊有男性覺得女人的天職，就是相夫教子。

穿著現代人的衣冠，繼承著老祖宗的糟粕。

“不攔著？”

秦奮一愣，就看著女孩兒饒有興致的打量，不禁有些羞赧。

“攔著幹嘛？主席都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你和我都是一樣的眼睛眉毛，我能做的，你怎麼就做不了？部隊裏的女兵，也不比男兵差。”

“我就知道，咱倆起碼在想法上還是有一定默契的。”

秦奮聽了，竟有些難以言喻的驚喜。

“開店這事兒，我不想讓許家人知道。至於你家那邊......”

“我爸媽......”秦奮剛起頭，想起爹娘讓許來遲留在家裏照顧秦冰的事兒，又犯了愁。

“你來搞定。”許來遲拍著他的肩膀，目光堅定，“加油，我看好你。”

秦奮一時無言。

他有心問問，她是將他當成男人，還是兄弟。可看女孩兒興致勃勃的表情，內心的想法盡數壓下。

她年紀還小，有想法肯努力是好事。

“我來想辦法。”

許來遲行動派，租鋪子裝修都在短時間內迅速搞定。

秦奮偶爾來幫忙，也省了許來遲找工人。

“沒看出來，你還挺能幹的嘛。你爸媽怎麼說？”

“我爸媽......”秦奮的父母是莊稼人，一輩子都在和泥土打交道。聽說兒媳婦要做生意，直接就不同意。

“她去開飯店，誰來照顧家裏？現在是農閑，大家都歇著。可等開春種地的時候，飯誰來做，豬誰來喂？還有小冰，他明年就該上一年級了。可村裏沒學前班，等上小學他跟不上，要被人笑話的。”

“我來。以前我在部隊，家裏大小事都是您二老操持，日後這些都由我來做。咱家的情況許家也都清楚，她還肯嫁過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秦奮自當不會將這些事兒說給許來遲，隻說自己已經解決了。

許來遲不在乎過程，有結果就夠了。

難道秦家父母還真的能攔著她做生意？她許來遲，可從來不是麵團捏的。

大時代背景下，她找秦奮是為了脫離許家，也是有個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