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殿外,開了兩千傾的杏花林正值風流灼豔。
我抽抽噎噎地小跑進林子,待到身後人聲漸歇,才毫不留情地將臉上那滴淚擦了個幹淨。
十足的虛情假意。
實在是沒法子得緊。
似我這般法力全無的柔弱凡人,被仙人們硬拉上九重天宮,渾身上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也就隻剩勾心鬥角了。
隻是不知,上堯這會兒同那曦和仙子翻臉徹底了沒有。
我薄帶無聊地倚在一株杏樹上,才要折一枝花下來好好賞玩一番,雲畔響起的一聲輕笑便兀地落了下來。
有仙君駕雲而至,輕飄飄落在我身前。
我呼吸微頓。
來人目光不錯地將我盯住,語氣不辨道:“這才幾日未見,沈蓁,你哄騙男人的本事又見長進啊。”
我收回自己攀在杏花枝上的手,十分從容地與那人四目相對。
“比不得玉清上神清閑,特意不辭勞苦從重嵐山趕來,專等著瞧我這個凡人的熱鬧。”
——上神玉清。
我養在天宮這池子渾水裏的一尾魚。
我和玉清相識於我飛升成仙的第二年。
彼時,我是九重天上人人都曉得的“上堯仙君的凡人娘子”。
而玉清,則是這九重天中屈指可數的上神,高高在上的重嵐山山主。
照理來說,我同這位玉清上神,屬實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
可照我們凡人的話術來講,這世上,從來就不存在扯不上的關係,牽絆不住的人。
我入赤霄殿的第二年,重嵐山的曦和仙子閉關結束,甫一出來,便聽說了同自己青梅竹馬的上堯仙君在凡間已經娶妻的消息。
她當即闖入赤霄殿,趁著上堯不在,往我脊背上硬生生抽了二十鞭子。
上好的神鞭浸過妖血,落在人身上,皮開肉綻,血沫橫飛。
我在榻上躺了兩個月,方能下地,便在這位曦和仙子身上下了毒。
那毒叫“醉骨”。
是我借由上堯的名頭,去天宮大獄裏坑蒙拐騙來的奇藥。
雖不至於損傷性命,卻能叫中毒者癢進骨縫裏,無術可解,無藥可醫,很是有些花樣百出折磨人的樂子。
曦和仙子蹊蹺中毒的第二日,重嵐山的山主玉清便在赤霄殿外的杏林中攔住了我。
他似乎有種一眼便能瞧出人心的仙術,隻是四目相對間的一個照麵,他便不由分說地攥住了我的手腕,肯定道:“毒是你下的。”
我:“......”
整個九重天上的仙人都曉得,我隻是個柔弱又卑賤的凡人。
別說是給上仙下毒,便是叫我一個人出赤霄殿,我也總不免要心驚膽戰兩日。
所以即便我同曦和早有宿怨,也從不曾有人將曦和中毒一事疑心到我頭上來。
唯有玉清不同。
他就那麼瞧著我,目光說不上淩厲,卻帶有某種不容反抗的鋒銳,似一柄華光暗藏的神兵。
他在告訴我——
我知道是你。
我默默在心裏吸了口氣,對上他的不容置疑的目光,忽然道:“上神,你把我的手腕折斷了,很疼。”
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