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好累，這次我沒有抹掉媽媽的眼淚，頭暈目眩，隻是愣愣看著地上的送子觀音像，神像上的漆經過這一次摔落，掉的更多了，裸露的地方上的黃土也被蹭掉了許多。

我第一次覺得她沒有神像，隻是感覺到可憐。

我最終還是坐到了教室裏。

但是因為我沒有書本費，我沒有課本。

老師讓我先跟同學一起看，班裏同學看我穿的一身補丁，頭發枯燥蠟黃，都不願意跟我坐。

老師沒有辦法，隻能讓我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麵，我在學校撿了幾本缺胳膊少腿的課本，就這樣我開始我的上學之路。

村裏閑話多，小孩子在旁邊聽也會學著有模有樣。

“招娣，書本費都沒有，還來上什麼學。”

“招娣，你怎麼不招弟呀，都這麼大了，還是沒有弟弟。”

......

我沒有夥伴，老師也漠視我。

在我上課幾周後，發現老師對那些成績名列前茅的同學格外偏愛。小孩子都會想得到老師的讚許，我也不列外。

於是我在早上天不亮時，給家裏那口破了一角的大水缸打滿水後，把家裏的早飯做好後，就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去上學，每次都是第一個到教室的人。

放學後，在給家裏的的豬割完豬草後，我便投入學習中。

我在學習上傾盡全力後，考試次次拿雙百。

便得到了老師的關注，因為還是沒有同學願意跟我坐，座位也移到了最前麵——講台邊上。

因為同學對於我好成績的妒忌，我背後的風言風語還是不少，但是我卻對此置之不理——都沒有我爸爸罵我的難聽；你要說霸淩，我雖然瘦小，但是憑借著我從小幹農活鍛煉出來的力氣，他們也沒有在我手上討到什麼好處，自然不會來找我麻煩。

我拿到成績後，除了老師讓家長簽名，我並不會主動拿出來。

我第一考試拿到雙百時，興高采烈地拿回家給爸爸媽媽看時，他們正在吃飯，晚飯向來不會等我，我隻能去吃媽媽給我留著的剩飯。

爸爸幾杯濁酒下肚，後勁上來了，眯著眼看了成績單，不屑一顧。

“女孩子成績這麼好有什麼用，最後不是還要嫁人的。”

便輕飄飄地扔到桌子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臭婆娘，家裏還有多少錢，給我拿出來，我有事要出去。”

媽媽歎了聲氣，起身給爸爸去拿錢。

爸爸拿走錢一如既往揚長而去。

等爸爸走了後，媽媽拿起我的成績單，因操勞過度而出現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慈愛的笑容，摸了摸我的頭。

“我的招娣真厲害。”

突然她好像又想起什麼，歎了口氣，把手放下去了。

“假如你是個男孩該多好啊......”

於是，她起身，走到供奉著那座送子觀音像的神龕前，虔誠地磕了幾個頭，嘴裏念念有詞

“菩薩保佑我懷上男孩，菩薩保佑我生個健康的男孩......”

我站在飯桌前，愣愣地看著媽媽的舉動，手裏逐漸拽緊那張我視若珍寶的成績單，折的皺皺巴巴，就像我的心情一樣。

我看著那座神像，隻覺得滑稽可笑。

不是對神像，是對於我自己。

因為我是個女孩，再怎麼努力，也在我爸爸心裏比不上他幾杯燒酒，在我媽媽眼裏比不上那送子觀音手上，還虛無縹緲的“男孩”。

我曾經問過媽媽為什麼一定要生個弟弟。

“我也可以保護你，媽媽。”

“我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我會長大來照顧你，會一直對你好的。”

家裏地裏全部都是媽媽在照料，插秧，除蟲，收割，都是我和媽媽一點一點努力做來的。

爸爸就像我家豬圈裏的豬一樣，餓了隻會叫喚，幹活是一點也指望不上。

但是豬可以賣了換錢，他不可以，甚至還要卷走家裏所以的錢。

豬可以讓我們的日子變得更好，但是爸爸隻會讓家裏變得更差，更窮。

媽媽沒有時間歇息，在燒著菜，話語也像水汽一樣。飄飄渺渺。

“你不懂，我娘家沒有兒子才被你爸爸欺負，我沒有能給我撐腰的娘家，我不希望你以後也想我一樣。”

“你爸爸沒有你想的那沒壞，他隻是不著家而已，等有個弟弟，他就會收心了。”

我更加不明白了。

難道弟弟是什麼金子，一下子就可以讓爸爸”浪子回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