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連續生了三胎都是女孩。
阿爹很生氣。
那天夜裏,我清楚地看到阿爹把阿娘埋到了一棵大樹下。
三天後,阿娘卻回來了。
1
阿娘今天要生了。
產婆說,阿娘身子不好,這是最後一胎了。
我好希望阿娘生的是男孩啊,這樣阿娘就可以過好一點了。
我是家裏唯一的孩子。
阿爹和阿奶很嫌棄我,隻想要個男孩。
他們說阿娘的肚子不爭氣,生不出來。
生下我七年後,阿娘又懷了孕,依舊是女孩。
誰知妹妹剛生下來,就被阿爹摔死了。
阿爹罵阿娘沒用。
但是沒過幾天,阿娘剛癟下去的肚子又大了起來。
阿娘整天哭,阿爹嫌她吵,就把阿娘鎖在了一個廢棄的牛棚裏。
從那天開始,阿娘一步也沒離開牛棚。
今天早上,阿娘的羊水破了。
產婆,阿爹和阿奶聽到消息,早早趕了過去。
阿娘這次生的好像很費勁,那孩子的個頭很大,整整花了半天時間才生下來。
隻是,又是女孩。
阿娘想抱住生下來的孩子,但是阿娘沒力氣啊!
她又一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阿爹搶走,重重地摔在地上。
「又是女的!你這沒用的東西!」
那嬰兒連第一聲啼哭都沒發出來,就咽氣了。
眼前的一幕看得我心驚膽戰,我慌忙跑回了家,鎖上自己房間的門。
但是我感覺,即使擱著很遠,我還是能聽到阿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晚上,阿娘和阿爹一起回來了。
我依然躲在房間裏。
我聽見了激烈的爭吵聲,是阿娘和阿爹在吵架。
我被吵得睡不著覺,但我不敢出門。
可是這些聲音都在半夜消失了。
我房間門口響起腳步聲。
應該是阿爹吧。
我捂住嘴巴,不敢出聲。
「開門!開門!」
阿爹的敲門聲咚咚咚的,我沒辦法裝作聽不到。
我隻能去開門。
「怎麼了,阿爹?」
黑暗中,我看不見阿爹的臉,但是我看到什麼東西反射的寒光,一閃而過。
我聞到阿爹身上有濃濃的鐵鏽味。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我剛剛在睡覺,好像確實有什麼聲音很吵。」
我裝作睡眼惺忪的樣子:「怎麼了,阿爹?」
「哦,沒什麼,殺了一隻雞。」
我點點頭。
「那阿爹,我繼續睡了。」
感覺到阿爹走開,我才把門關起來。
然後坐在門後大口喘氣。
我的心臟緊張地快要跳出來了。
阿爹說殺了一隻雞是什麼意思?
整個晚上,我都輾轉反側。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我就忍著困意起了床。
我要去撿柴,燒早飯。
自從阿娘被關進牛棚,這個事情就由我來幹了。
撿柴要去山上,路上會經過一棵大樹。
那棵大樹的樹幹特別粗,可以擋住兩個人。
隻是它周圍的土壤總是散發著臭味,還有好多蒼蠅飛來飛去的。
但是,那棵樹長得比其他樹都要好,就像被人專門施過肥一樣。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裏一直想著那棵樹。
隨著直覺,我來到了樹下。
在那股腥臭的氣味裏,我隱隱間聞到和昨晚一樣的鐵鏽味。
而且,土地上出現了大片的紅色,就像剛染上去的一樣。
成群的蒼蠅停留在土地上,我過去招手將它們趕走。
蒼蠅趴著的位置,露出一塊雪白的東西,像人皮。
我像是中了邪,跑過去將那片土地挖開。
一條潔白的手臂暴露在空氣裏。
是阿娘的手。
因為阿娘的手上有胎記,我見過。
難道阿娘死了嗎?
我不敢再挖下去,我怕看到阿娘的臉。
我害怕極了,連忙用土掩住阿娘的手。
一切恢複原樣。
時間不早了,如果在阿爹醒來後沒做好飯,阿爹會打我的。
我趕緊上山撿完了柴火,回到家。
燒好早飯後,阿爹剛好起來。
等到阿爹吃完飯,我把臟了的碗筷收拾起來,回到廚房刷碗。
「處理掉了?」
「生不了孩子就是沒用,死了也是活該。」
「您放心,娘,到時候我再找個能生兒子的,保證讓您抱上孫子。」
阿爹和阿奶的說笑聲刺痛了我的耳朵。
我知道,阿娘被他們拋棄了。
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阿娘。
阿娘會在阿爹打我的時候保護我,會給我燒好吃的飯菜。
這天,趁他們不注意,我從家裏偷了一個白麵饅頭和三支香,又去了那棵大樹下。
像是祭奠一樣,我把埋著阿娘的那塊土扒開,將白麵饅頭放下去。
然後,我埋上土,點燃香插在上麵。
我的雙手合十在胸前,模樣十分虔誠。
準備離開的時候,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被劃開了一個口子。
血液流進了剛剛的土地裏。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我看見我麵前的大樹上,迅速結出一個果子。
樹太高了,我看不清那果子的樣子。
又擔心出來太久,回去晚了會被阿爹打,隻能先回家。
令我沒想到的是,三天後,阿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