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江璃去尋阿爹。
瞧見地上被燒毀的喜服,一掌扇在婢女的臉上。
“江璃,你這是做甚。”阿爹拉著我從書房跑了出來。
江璃便把那僅剩一角的喜服亮出來。
“這是我燒的,昨夜不小心藥撒了一身,反正日後不會再穿便將其燒了。”
阿爹眉眼間隱隱透出不耐煩。
昨夜,火光的照映下,阿爹的雙眸由淺淡的褐色變得血紅,好似麵目猙獰的惡鬼,集結世間一切的怨念,他用力掐著手心,喃喃的喊著一遍又一遍阿娘的名字。
我回想著那個畫麵,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江璃指責阿爹不珍惜她準備的喜服。
阿爹強忍著怒氣,轉身欲要離開。
可江璃像是沒看到他的火氣般,緊緊攥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昨日大婚著實潦草,這傳出去你讓世人怎麼看我。”江璃長歎一聲,話裏的暗示不言而喻。
阿爹當年和阿娘成親的時候,還隻是畫舫裏一個看門的小廝。
阿娘是當地有名的妓女,更是翠煙閣的花魁,多少王孫公子拋擲千金隻為博的美人一笑。
可阿娘賣藝不賣身,更是不屑那些銀兩,她要的是真心。
阿娘一如往常給難民散吃食時救下了角落裏渾身是血的阿爹。
後來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要阿爹幫她贖身。
阿娘其實也害怕,怕阿爹帶著銀兩一走了之。
她在賭,賭阿爹是否和她一樣動了真心。
畢竟她曾經的姐妹就是被心上人蒙騙,受不住打擊上吊了。
但阿娘命好,她賭對了,阿爹他一個看門的小廝什麼也沒有,隻有一身的武藝以及那顆真心。
贖完身,阿娘就和阿爹拜了堂,天地為媒。
阿娘爽朗、熱情、愛笑,反倒襯得阿爹的性子溫順許多。
難怪軍營裏大家都說阿爹是阿娘的小嬌夫。
平日裏阿娘在院子對花起舞,阿爹就坐在窗邊作畫。
他畫簌簌而落的桃花、畫枝頭上伸著懶腰的麻雀,當然更多的還是阿娘。
有了我後,阿娘開了個豆腐攤,阿爹參軍想立功讓我們一家過上好日子。
後來,阿爹做了將軍,卻被天子賜婚。
阿爹以死拒婚,表明自己這一生隻要阿娘一人。
阿娘的往事被大肆宣揚,江璃甚至拉著幾個官家女子追著阿娘說些醃臢的粗言穢語。
阿爹不願阿娘受此委屈,甚至要辭官帶我們回鄉。
那些嘲笑阿娘的人沉默了,接著便開始更加惡毒地咒罵阿娘紅顏禍水。
但阿娘卻說她不在意,甚至每次笑嘻嘻的逗我和阿爹開心,為我們做好吃的飯菜。
那些人一邊憎惡嫉妒阿娘,一邊又比誰都羨慕她。
江璃這會兒提出想要置辦聲勢浩大的婚禮,想要十裏紅妝嫁進將軍府。
她想多了,阿爹絕不會答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