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得感謝我爸的虛偽。
讓我能在人群中不被當成異類,勉強保持體麵。
他打我的地方都是經過思考的,夏天不能打胳膊和小腿,冬天除了臉隨便。
他給我的錢也是經過精心算計的,除去吃飯和必須的書本紙筆。
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腐朽的軀殼外包裹著沾滿血汙的裏衣,表麵卻又套著精致嶄新的衣裙。
我被攏在懸崖邊緣,隨風飄搖,要墜不墜。
撿起地上的20塊錢,套了一件深色的長袖外套,去藥店買了一瓶碘伏和一袋紗布。
回家路上,堆放垃圾的小巷子裏靠坐著一個人。
在他麵前,還站著幾個滿嘴臟話的小混混。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模樣的臉上滿是淤青和腫脹,嘴角還掛著幹涸的血。
他微微喘息著,側過頭,黝黑的眸子撞進我眼裏。
像之前趴在這個巷子裏,被小孩兒欺負受傷的那條小狗。
我往前快走幾步,錯開巷子,找了一段帶著警笛聲的音頻播放起來。
小混混被嚇跑,我倒回幾步走到巷子旁,把碘伏紗布放到巷口。
之前沒能救活小狗。
這次,就算是一點虛偽的自我安慰吧。
回到家裏,我媽剛下班,正紅著眼收拾剛才的狼藉。
我徑直走向臥室,大力甩上門,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把自己蒙頭埋進被子裏,享受著輕微窒息的快感。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
帶著一道沙啞哽咽的聲音:
「桑枝,你還好嗎?」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門口吼道:「你滾,我沒你這麼個媽!」
有點想哭,但已經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
其實我並不恨她。
相反,我希望她能盡快逃離這個家。
被摧殘的隻有我一個就夠了。
我還年輕,承受得住。
王叔是個老實人,笑起來溫溫柔柔的,平時對我跟我媽都很照顧。
我媽跟了王叔也許比跟我爸幸福得多。
我把渾身的尖刺放出來對準我媽,傷透她的心後,她就可以安心拋下我,去過正常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