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之徹夜未歸。
不過一大早他還是例行來喂我喝藥。
「茯苓,喝了藥就不會那麼痛,病才會好。」他像哄小孩一樣哄著我。
我皺著眉喝下那一碗毒藥。
一年前嬤嬤泡爛的屍體從府邸的池子裏飄起,下人們躲在旁捂著鼻子一陣幹嘔,我卻趴在她的屍體上哭得聲嘶力竭。
那時我家中剛遭變故,爹娘死在大牢內,家中族人皆被發配疆外。
嬤嬤是我唯一的家人,她總用胖胖的手拍著我。
「茯苓別哭,隻要你好好活下去,咱們趙家的香火就能延續下去。」
「嬤嬤給你做蓮葉羹,吃了甜甜的蓮葉羹,這日子就沒那麼苦了。」
我在池邊摟著一具屍體哭到昏迷過去,是陸玄之將我抱了回去。
等我醒過來,他正守在我身邊。
「我沒有家人了。」我啞著嗓子對他說道,嫁來陸府已有幾年,陸玄之常年征戰在外我們聚少離多,並沒有什麼感情,可他對我一向以夫妻之禮相待。
「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陸玄之是個武夫,從來對人冷著臉,他安慰人也隻是這麼笨拙的兩句,還帶了些將軍的威嚴。
我還是生了一場大病。
陸玄之找了京都最好的大夫給我瞧身體,買了無數名貴的藥。
可惜用的藥材越來越昂貴,我的身體卻越來越差。
大夫說我積鬱成疾,需要慢慢調理。
我爹還活著時收了一名年輕門生是懂醫術的,他聽聞我一病不起便登門陸家來探望。這才發覺了我的藥裏下了毒,而且是一種慢性的毒。
「小姐,日後萬萬不得再喝這藥了。」年輕門生皺緊了眉,「雖是慢性的毒,但毒性卻烈得很。我醫術有限,一時沒辦法找到解毒之法。」
為了救我的命,這位年輕門生便一直在尋找解毒的方法,給我開了一副又一副的藥方,每月定期來複診,可依然沒有起色。
直到雲漫漫看出端倪,給年輕門生下了春藥想要汙蔑我與他私通。
年輕門生被人五花大綁跪在院內,他露出手臂上數條刀割過的血痕,那是他為了克製自己毒發使了極端的方法。
陸玄之終究還是放過了他,可再也不準予他和我再見麵。
後來雲漫漫跟我說,這件事還是被傳了出去,那些百姓最愛聽信這些風言風語。背地裏戳人脊梁骨,當麵也要潑冷水說風涼話,年輕門生受不住人言可畏,在家懸梁自盡了。
雲漫漫麵色紅潤,一雙像葡萄般又大又圓的眼睛裏充斥著得意:「陸哥哥知道給那年輕門生下了春藥的人是我,可他沒責備我。他隻對我說,你命不久矣,讓你死也死得體麵些。」
我又開始喝陸玄之每日送來的毒藥,因為沒有人會來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