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一隻蛇妖,三年前剛剛得道修煉成人形。
滿心歡喜地離開丹霞山,我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向往已久的人世。
我與裴墨的相遇,是在一個熱鬧的街坊賣市。
那時我看見一個賣蛇人正在販賣幼蛇,它們擠在籮筐裏,不安地扭動。
賣蛇人大聲吆喝:「都是剛從丹霞山抓來的!新鮮得很,燉蛇羹最好吃——」
這些都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蛇,為了避免傷人,賣蛇人還將它們的尖牙全部拔掉。
能聽見它們尖銳而絕望地哭泣,我身為同類感同身受的難過。
我上前理論,賣蛇人卻說:「天地萬物,都應該為人所用!人吃蛇,這不是天經地義?」
眼見事態焦灼,我已經萌生了動手硬搶的心思。
這時,裴墨出現了。
他說:
「姑娘說得對,這些蛇才剛剛出生,實在可憐。」
隨後裴墨大方地丟了個錢袋給賣蛇人,買下了所有的小蛇。
他鄭重地將籮筐交給我,還說若我想去丹霞山放生,可以載我一程。
因著一路說話投機,裴墨見我孤身一人,便留我在定國公府住一段時間,把京城裏裏外外玩遍了再走。
我對這個豐神俊朗的世子也有了些好奇,於是同意了裴墨的提議。
在定國公府住了四個多月,裴墨對我的關照無微不至,甚至經常帶我一同放生,外出遊玩。
初入人世的我什麼也不懂,隻覺得裴墨和其他凡人不一樣。
他悲憫、溫和而又善良,我無可避免的動了凡心,我喜歡上他。
直到冬天的時候,我要去找合適冬眠的地方過冬,不得不與裴墨告別。
然而裴墨卻露出傷心欲絕的神色。
他拉著我的手,哽咽道:「雙雙,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我喜歡上你,我娶你好不好?」
這一聲真誠的心意,在我腦海中炸出無數煙花,我喜悅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權衡再三,我告訴了裴墨我是一隻蛇妖。
裴墨聽完根本不甚在意。
他隻是緊緊抱著我,親密地吻著我的發間說道:「我不在乎你是人還是妖,我隻在乎你,你不要離開我。」
人妖殊途,凡人一向對妖避之不及,他卻還能坦蕩地說愛我。
我感動非常,欣喜地沉淪於裴墨的蜜糖砒霜中。
在我留在了定國公府中冬眠的那天。
裴墨給我打了一支極精美昂貴的金釵,說明年春天,我冬眠結束之後,他就娶我。
我抱著那枚金釵,顯出原形,心滿意足的在裴墨給我準備好的地方冬眠了。
冬眠結束之後,我就能嫁給他了。
這場漫長的冬眠,我以為是一場美夢。
可再醒來的時候,我是被劇痛從冬眠中喚醒的。
一睜眼,便看見裴墨正帶著人站在我身邊,他的神色與之前截然不同。
冷血、殘酷,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貪婪,沒有半點情意。
曾經的愛人,現在對我厭之如陰溝老鼠.....
「剝了她的皮,要完整的,一絲一毫都不能破損。」他的聲音冷若那冬天外能凍死人的冰雪。
因為冬眠,我的身體僵硬,毫無反抗之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蛇皮被一點點活生生地剝掉。
我的鮮血淋漓,濺了一地,蜿蜒成河。
疼痛如利刃絞著心口令我窒息,我的靈魂都像是跟著一寸寸湮滅。
好痛,我恨,我恨自己,也恨極了裴墨.......
刀刃分離皮肉的聲音在我耳邊十分清晰,我抑製不住地不斷尖銳地慘叫。
在巨大的痛苦和彌漫的血腥味之間,我斷斷續續的張口問,為什麼。
「我要你的皮,複活一個人。」
裴墨從地上撿起那支金釵擦幹淨,他麵露嫌惡地望向我:「人殺妖,本就是人間正道。」
「一個妖孽,也妄圖嫁給我?真是癡人說夢!」
我痛得說不出話來,鮮血已經流了滿地,浸透了土壤。
目力所及,皆是血的紅。
我失去意識前最後的畫麵,就是裴墨珍重地捧著我的皮欣喜狂笑。
「寧寧,你有救了!」
我隻有血肉的手指狠狠地抓撓地麵,眼睛死死盯著裴墨,舊愛化成滔天的恨意一瞬間如水漫金山。
裴墨啊裴墨,你難道不知道,蛇是最狠毒的動物嗎?
我一定、一定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