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靈山上的一隻九尾狐妖。
我們一族傳承千餘載,從未下過這座山。
據阿姐說,這是千年前狐妖一族的族長定下的規矩,若擅自下了山,定會落得個萬劫不複,身隕魂滅的下場。
她還說,人間險惡,不適合我這種傻傻又單純的小狐狸。
我隻當是阿姐為了哄騙我而編的故事。
故而在我三百歲那年,我還是耐不住寂寞下了山。
畢竟哪怕再大再美的靈山,待了三百年,也早就看膩了。
下了山後,我隻感覺什麼都新鮮。
我一路向北,在塞外的山林中,遇見了蕭靖川。
那時他們正打了一場勝戰,來野外獵些食物,晚上舉辦篝火宴。
當一支冷箭向我喉嚨射來時,動物對危險感知的天性使我幸運地躲過一劫。
但依然被射中了右腿,一陣劇痛傳來。
「這狐狸有些本事,竟能躲過楊副將的箭!」
「謔!這狐狸看著很不一樣啊,額間還有紅印,我倒要獵來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扭頭看去,是一群身穿盔甲的將士們。
一支箭很快對準了我,我不確定在右腿受傷的情況下是否還能躲過去。
正在我不知所措時,另一隻箭從不遠處射來,將原本對準我的箭矢射偏。
「篤——」
那隻對準我喉嚨的箭被釘在了我三寸外的樹樁上,箭羽還在震顫。
「將軍!」麵前的將士紛紛抱拳行禮,讓出一條道來。
眉眼冷厲的少年將軍一身銀邊盔甲,目若朗星,瞳如點漆,坐於高頭駿馬之上,就這樣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此狐為靈狐,有靈性,不可殺之,放了吧。」
他淡淡地瞥我一眼,對身後眾人道。
眾將士對他似是頗為敬仰,紛紛點頭稱是,同他一並離去了。
蕭靖川就這樣將我救了下來。
我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此時此景,與我在城樓酒肆中,聽書聽到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一般。
我的心突然一陣快速跳動。
他就是我的英雄。
而我。
我一撩發尾。
自然就是話本中被救的女主角了。
說書人曾說,身逢亂世,人生須臾,要有敢於追求愛的勇氣,如此,才不會留下遺憾。
當時我深以為然。
所以,我的英雄,我來了!
九尾狐妖一族本就個個生得貌美如花,我深知這一點,並且對我的外貌頗為滿意。
我化成人形,潛進了軍營,找到蕭靖川的帳篷。
「門外何人?」蕭靖川淡淡的嗓音從營帳內傳出。
我深呼吸幾次,伸手掀開簾子。
蕭靖川從桌案前抬起頭,看見我,眼神也絲毫沒有波動。
我似乎從未見過他平靜之外的神色。
「你是誰,如何進的軍營?」他盯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我沒有名字,是周邊村子裏的孤女,進來是因為......」
越說我聲音越小,這拙劣的謊言,任誰都能拆穿。
但蕭靖川竟沒有質疑,也沒有喊人將我拖下去,反倒放下了手中的書簡,走至我麵前。
他細細地端詳我許久:「沒有名字?」
我仰頭看著他,雖不知為何他問了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但本能地回應了他:「嗯......」
他直起身子,負手而立:「那你可願我替你起個名?」
我點頭。
他思索片刻,道:「姑娘生的粉麵含春,雙瞳剪水,便叫紅渠罷。」
紅渠?
我似乎在酒肆聽過這個名字。
出自說書人口中。
那是書中一位貌美絕倫的狐妖之名。
莫非他知道我是狐妖?
不,大晟國曆來沒有狐妖傳聞,他應當不會往這方麵想才是。
那想必就是覺得,我貌美如花,可以媲美書中美豔絕倫的狐妖了!
我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有眼光!
「好名字!」我看著他笑道,「那日後,我便叫紅渠了。」
他頷首,不再與我說話,重回案桌拿起兵書。
我眨了眨眼,跟著他來到案桌邊,覷著他的神色替他磨墨。
他寫字的手一頓,隨即恢複常態,到底沒有嗬斥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