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我已在郡主附上住了有半月餘。
期間除了晨起的侍奉,沈文君從未召見過我,就好像她把我要回來,隻是為了偶爾想起來時戲弄上一番。
這夜,我頭一次收到了她的傳喚。
「過來。」帷帳內伸出一隻白淨的手向我勾了勾,「靠本宮近些。」
反常,實在反常,今日沈文君的語氣中難掩倦意,實在與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小心翼翼地撩開帷帳,坐在床邊,默默盯著榻上之人緊鎖的眉頭。
「再靠近些。」她向裏翻了個身,拍了拍身後留出的空位,「且除了鞋襪上來吧。」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聲應道:「這......諾。」
甫一躺下,濃鬱的酒氣便撲麵而來,我的身子也被人緊緊纏住。
「你!」
「別動,我就抱抱你......」
我自詡隻要用心總能讀懂這世間最深奧的書,可我卻怎麼也猜不透沈文君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她一向厭惡我,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偏偏又把我留在身邊,吃穿用度一點也沒有苛刻的意思。
如今就連醉酒,想到的人都是我。
「蕭子騫。」
「奴在。」
「今日......是我阿娘的忌日。」
見我不答,沈文君自顧自地說著,「想知道我阿娘是怎麼死的麼?」
要說這位長公主也是奇女子。
先皇幾欲將皇位傳與她,若不是前朝的那些老臣再三反對,加上長公主也並無此意,現在地位上的,可就是另有其人了。
想到現在這位陛下,我眉頭不經意間蹙起。
這兩年陛下愈發沉迷丹藥朱砂之類,三皇子不過多勸了幾次便被削爵幽禁,還有我們蕭家......
這其中雖然有沈文君的推波助瀾,可最終做決定的還是陛下。
也就是說,是陛下不滿三皇子,此次隻是借了個由頭?
我不願再想下去:「長公主殿下她是......」
我忽然有些不忍對著沈文君說出‘薨世’這兩個字來。
「我不想說。」
「......」
沈文君喝了酒後怎地就成了三五歲孩童的心性?
罷了罷了,我全當自己是在照顧自家那調皮的侄兒了。
隻是這‘小孩子’......怎地能咬著我的脖子不放?
「沈文君!你鬆口!」
沒有反應,甚至連片刻停頓都沒有,漸漸地還愈加過分,從喉結一路咬到了鎖骨。
我隻能在心中不斷的安慰自己,我是男子,就算被咬幾口,也不能算吃什麼虧......
神思紛雜的我無暇顧及,更沒有注意到沈文君嘴角的淺笑。
翌日一早,沈文君突然要帶著我一起前往相府。
看起來興致不高,一路上隻顧逼著眼睛盤弄她那新得來的白玉佛珠,倒也安靜得很。
說來也奇怪,相府位於長安最繁華之處,可郡主府......卻建在了郊外的偏僻之地。
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堪堪到達。
馬車駕近了,守在相府門口的禁軍頓時齊齊跪拜,高呼問安。
我微微側目,沈文君依舊閉著眼睛,似是沒有波瀾。
可車簾方一掀開,她又從這種情緒中抽離,換上了平日裏那副紈絝的模樣。
到底什麼樣子才是真實的她?
我不知道,不過這些模樣的沈文君都會讓我不舒服,又沒來由的生出幾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