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怎麼回事,他每次都避而不答。
問得急了,甚至惡狠狠地威脅,說要把牛鼻子老道喊來,給我身上也貼符。
我知他是嚇我,但他不願意說,我也就懶得問。
我再次飄過那間小屋,進入江予禮房間。
他照常在我的位置上放上香爐,插上一炷香。
鬼吃東西不過一瞬,「我吃飽了。」
我是午時慘死,但不知怎地,我竟然記不起來自己死的過程,隻記得江予禮親手將我下葬時通紅的眼睛。
還記得為多掙點錢,把最後一碗打算用來墊肚子的豆花給賣了。
現在想想,悔得腸子都要青,真真成了餓死鬼。
江予禮開始動筷,「過幾日便是除夕,時間過得很快。」
我感歎地點點頭,掐指一算,「不知不覺我都死去五六年了。」
他轉頭看向我,「你準備什麼時候投胎?」
我瞪了他一眼,「催催催!前兩天催完今天又催,想趕我走?!想得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我打擾你去找張寡婦親熱!」
「我偏不如你願,現在的日子多好啊,有錢有糧,還不用幹活。」
他臉上浮現淺笑,沒說話。
這讓我又想起那日兩人笑著說話的情景,原本還擔心他會幫我報仇,現在想想,我是自作多情了!
我輕哼一聲,轉開話題,「除夕貢品要翠香樓的叫花雞!」
人生第一次吃雞,還是為慶祝江予禮中秀才特地買的。
那滋味,哪怕死了這麼多年,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我舔舔嘴唇。
江予禮看到我的讒樣,笑道,「好,吃這麼多年還沒膩呢?」
我微微嘟起嘴,「沒得吃才膩。」
除夕當天。
江予禮當官買下宅院後便養了一房下人,林媽負責日常打掃,林伯負責粗活,唯一的兒子給江予禮當小廝。
江予禮親自去買了叫花雞給林媽,「和往常一樣準備就行。」
林媽笑嗬嗬地接過,我聞著香味一刻也不想離,跟著她進廚房。
林媽看到正在殺鴨的林伯,歎息道,「江夫人若活著,就江大人這癡情的做派,還不得把她寵上天。」
我撇了撇嘴,談不上,真談不上。
江予禮執意要給我冠上他妻子的名義,葬去他家祖墳,以免身負巨資的我被惡鬼所欺。
這才讓他們產生誤會。
不過不管怎樣,也是江予禮的一片心意,不愧以前我省吃儉用、砸鍋賣鐵地供他上學!
林伯點點頭,「隻是可惜大人的姻緣,青年才俊本應深受貴女喜愛,但續弦兩字就不知道擋了多少好姻緣。」
林媽撇了撇嘴,「我看大人對男女一事並無興趣,不少媒人上來,話還沒說兩句就被他打發走了,心裏念著夫人呢。」
拿我當擋箭牌不說,他還撈個癡情名聲,我氣得摸出地府買來的果脯塞嘴裏,「屁!他都和我說了,打算等職位再高些去求娶世家貴女!普通的人家是看不上。」
「聽說我們夫人死得挺慘,所以大人一直念念不忘。」
「凶手都沒找到,夫人死得不明不白可不成了他心裏的刺嘛。」
聽著他們的閑話,我的思緒飄到死亡那天。
逼仄的巷子裏,天上下著細密的小雨,路上濕噠噠的,好不容易攢夠錢買的兩個木桶七歪八斜地倒在牆根處。
我口中塞有一塊玄色的綢布,雙手被反剪在身後,用粗麻繩綁著,脖子上戴著狗項圈,還係著一條細細的鐵鏈。
身上是被人拖拽在地上後產生的擦痕,不少地方被摩擦得肉都掉了,骨頭隱約可見。
泥土混著雨水沾染全身,眼睛睜得很大,眼球似要爆裂而出。
江予禮是在家門口被人告知我的死訊,手上拿著的新衣服都沒來得及放。
他一路跑到東橋巷,我第一次發現文弱書生也不一定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