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看了鳶蘿一眼,眸子中隱約閃爍著怒氣,旋即移開目光,冷冷的看著鳳無夜:“九殿下怎的這般閑暇,來這等煙花之地消遣?”鳳無夜眨了眨狹長的桃花眼,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虐:“上仙不也如此?”雲歌移開目光,淡到:“此番前來,隻是尋回徒兒罷了。”說罷目光移向鳶蘿,眸中充斥著冰冷的怒氣。鳶蘿一個寒顫,理虧的低下頭。鳳無夜看著鳶蘿:“小不點,真的要回去?”
鳶蘿忐忑的抬頭看了一眼鳳無夜,又看了一眼冰冷的師父。又是一個寒顫,低頭小聲說:“嗯......”
鳳無夜幽怨的看著鳶蘿,朱唇輕啟,幽幽說到:“君要回去,奴家也沒奈何。”說罷又是一個幽怨的眼神:“隻求官人此去不要忘卻奴家,過些時日奴家自會前去尋官人......”言罷吊稍兒桃花眼又是一眨,狡黠的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鳶蘿抖了抖,雲歌亦是一頓。
清風微拂,雲氣縹緲。本是美景,鳶蘿卻無心觀賞,隻是忐忑的看著一路上一言不發的雲歌。
“師父......”鳶蘿拽了雲歌的衣角,小聲說道。雲歌不語。“師父,我錯了......”半天無聲,鳶蘿正要開口,一個清冷的聲音便傳來:“鳶蘿是覺得這山上甚是無趣是麼?”雲歌長睫微顫,語氣卻淡然。不等她回答,便從懷中掏出一麵鏡子:“這是觀塵鏡,可觀世間百態,實在無聊的緊也可作消遣。”鳶蘿接過鏡子,隻見那鏡子雕花精美,甚是精致。觀塵?倒是有趣。鳶蘿衝著雲歌甜甜一笑:“謝謝師父。”雲歌眸中的笑意一閃而過。
祥雲落地,雲歌沒有責備她,便徑自回了斷塵殿。
靜靜坐在桌旁,雲歌看著鏡中的自己。額頭上的花印已近嫣紅,襯在白皙到幾近蒼白的臉上,脫俗中竟透著幾分妖冶。雲歌定定的看著那花印,眼中紫芒一閃而過。“終究逃不過麼......”語氣清冷落寞。
偏殿中鳶蘿興奮的看著那觀塵鏡,鏡中正在演一出折子戲,戲子的嗓音細膩婉轉,宛若鶯啼:
湖山畔,湖山畔,雲纏雨綿。
雕欄外,雕欄外,紅翻翠駢。惹下蜂愁蝶戀。
三生石上緣,非因夢幻。一枕華胥,兩下遽然。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歌聲哀怨婉約,繞梁不絕。
......
夜深,鳶蘿卻怎麼也睡不著,滿腦是那哀婉的戲曲,和那抹白色的,出塵如深穀幽蘭的身影。翻身坐起,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去桃花林走走。
夜黑如墨,月色籠罩在桃花林上,粉嫩的桃花籠著一層銀輝,縹緲似一團團粉雲。
鳶蘿深吸一口氣,花香中微微氤氳著醉人的酒香。酒香?鴛蘿疑惑的睜開眼睛,順著酒香尋去。心中卻是一樂,這倒像是自己與師父初遇的情景。桃花林深處,鳶蘿停住腳步。
一塊石台之上,雲歌靠在一棵桃樹上,雪白的衣衫下擺散亂的散開,此時正闔目看似睡著。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陰影,白皙的臉上一片緋紅。一旁的酒壇已然空空如也。一陣風吹過,桃花瓣紛紛揚揚飄落下來,一切宛如畫中之景,美麗的不真實。
鳶蘿愣愣的立在那,一時竟呆住了。
小心翼翼走到雲歌旁邊,鳶蘿有些不知所措。
雲歌靜靜的靠在桃樹上,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劍眉淺顰。鳶蘿靜靜的看著他痛苦的表情,然後伸出手,撫上雲歌顰起的眉心。半晌,指尖困惑的停在額間那朵嫣紅花印之上。
睫毛劇烈顫抖了一下,雲歌緩緩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清明:“蘿兒......”。
鳶蘿一抖,下意識的縮回手。再看向雲歌,他眼中一瞬間的清明已消失不見。
“為師醉了......”雲歌呢喃著,眼中迷離著一片星光,轉頭看向鳶蘿:“蘿兒......扶我回去吧。”說罷緩緩起身。鳶蘿回過神來,看著搖搖欲墜的師父,忙上前扶住了他。耳邊是近在咫尺的呼吸,醉人的桃花釀氤氳著迷離的酒香和花香,溫熱的噴在鳶蘿的臉上,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雲歌全身的重力仿佛都壓在了她身上,白衣拂過臉頰,有著淡淡的檀香。
桃花林與斷塵殿隻不過很近的距離,鳶蘿卻覺得像是走了很長時間。
將雲歌放在軟榻上,鳶蘿在床邊靜靜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斷塵殿。
半晌,雲歌靜靜的睜開眼睛,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眼中清明一片。旋即卻又深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