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會以為藺瑩是想要給我接風洗塵。
“愣著幹嗎?還不跟上。”
我早就沒有了盛氣淩人的權利。
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進入包廂的那一刻,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這人誰啊,好臟啊!”
藺瑩隻是笑著,沒有說話。
很快,有人認出我來。
“喲,我說這麼麵熟,這不是藺家千金藺菀嗎?”
“別亂說,如今的藺家千金是我們容兒,這就是個冒牌貨!”
“對對對,你看我,容兒別生氣,今天是你的生日,別讓這冒牌貨掃了興。”
藺容自始至終不發一言,隻是像看小醜一樣看著我。
“既然來了,就敬我一杯酒吧。”
藺容提起桌上一瓶剛打開的格蘭威特,遞到我麵前。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三年前我有多囂張桀驁,這一刻就有多狼狽。
我把頭深深低下去。
“從前的事是我不對,如今藺小姐已經認祖歸宗,還請念在咱們同學一場的份上,放我一馬。”
藺容側頭整理鬢角的碎發,像是被我的話驚到一般,拿著酒的手一抖。
整瓶的格蘭威特在我的腳邊炸開,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凝在我的小腿上。
但是,沒有人關心我。
“容兒,你怎麼樣?有沒有被嚇到?”
“她就是個喪門星,真不知道藺瑩把她帶來這裏幹嘛。”
就在此刻,包廂的門再次開啟。
一股熟悉的氣息瞬間包圍了我。
是江沉灝。
我狂傲地愛了八年的男人,即便看不到,也分辨得出。
整個蘇市的上流社會無人不知,我為了追江沉灝花盡心思,死纏爛打,不知羞恥。
“沒事吧?”
江沉灝饒過我,徑直走到藺容身前,細心捧起她的手,小意關切。
藺容一臉羞赧地搖搖頭,又望向我。
“倒是莞兒,像是被傷到了?”
隨即,江沉灝的眼神看過來。
我往後縮了一下,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容兒沒事就好,你很快便是我的未婚妻了,至於其他人,不重要。”
他的語氣很冷,但是沒有我的心冷。
三年不見,江沉灝更添了上位者的氣度,沉穩內斂,貴氣逼人。
包廂氣氛愈加活躍,大家都在恭喜即將訂婚的二位新人,沒有人注意我。
我本想悄悄離開,可還是被江沉灝發現了。
“據我所知,你還沒有跟容兒道過歉?”
所有人充滿譏笑的目光又落到我身上。
“沉灝哥,算了......”
“藺小姐,對不起。是我不對,害你不能跟親生父母相認,我不該霸占你的身份。”
此刻我隻想離開這個地方,生怕江沉灝還不滿意,又趕緊補充,
“祝江總和藺小姐百年好合,恩愛如常。”
這是真心祝福的話,畢竟他們如今身份匹配,又生得郎才女貌,任誰看都是一對璧人。
可江沉灝的臉色越發陰沉,又是一瓶格蘭威特在我腳邊碎掉。
“滾!”
藺瑩一直在旁看好戲,她報複羞辱我的目的達成了。
蘇市已經入夏,空氣黏膩得很。
小腿上的玻璃碎片沒來得及清理,個個往外滲著血。
我不在意,比起獄中的三年,這些不算什麼。
隻是,十公裏外的藺家,我要自己回去了。
我剛出獄,身上沒有錢,隻能徒步。
等到達藺家別墅,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適時響起。
仿佛在提醒我,不屬於我的東西,遲早都要收回去。
站在門口的徐媽麵色不虞,想來是吵到了她的休息。
她見是我,沒做片刻停留,轉身回了房間。
淩晨的蘇市沒有白日喧鬧熱辣,倒有些海濱城市的涼意。
我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學著貓兒偎在牆角的避風口,一點點清理小腿上殘存的玻璃渣。
傷口凝住了又被挑開,鮮血直直淌下來。
我渾然不覺。
三年前,所有人都以為是我雇人毀了藺容的腿,讓她再也跳不成舞。
我是恨她,但不是我做的。
那是我第一次窺見江沉灝眼中的風暴,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他真的生氣了。
他用一份親子鑒定,把我打成了醜小鴨,成了偷走別人人生的冒牌貨。
我為了生母,甘願承擔詐騙罪名,入獄三年。
獄中很冷,冷到我的每一個毛孔都萃滿了冰。
有人見我生的瘦弱,總是欺負我。
多做工已是常事,但暗中的淩辱卻時時刻刻讓我深陷恐懼。
無數次的夜裏,我被身上的傷痛醒,我都在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有一次,有幾個人圍攻我,她們下手很凶,我沒有一點還手的機會。
當我被獄警救下時,已經奄奄一息。
麵對詰問,沒有人說話。
但那人卻在獄警看不到時,對著我用口型說出江沉灝三個字。
那一刻,我如墜冰窟。
是懲罰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