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為姐姐的備用血袋被生出來。
姐姐是爸媽心愛的女兒,可以撒嬌、耍賴、不聽話。
而我隻是一個礙眼的、沉默的“人形儲血箱”,被他們理所當然地無視。
姐姐為了和男友結婚,屢次威脅爸媽要割腕鬧自殺。
我一邊被父母遷怒,一邊被抽血到身體虛弱、精神恍惚。
然而在車禍發生的一瞬間,我還是下意識護住了媽媽——然後在車禍結束後被狠狠推開,眼睜睜看著她喊著“乖寶”撲向姐姐。
在閉眼前的最後一刻,我終於對親情再無奢求。
可我沒想到,在我死後,媽媽竟然開始能聽見姐姐的心聲......
“乖寶——我的乖寶——”
媽媽淒厲的喊叫震得我大腦發疼。
下一秒,我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狠狠推了出去,瘦小殘破的身軀如風吹落葉般砸在車禍的殘骸中。
前擋風玻璃震碎了滿地,此刻被我一砸,密密麻麻的碎片紮進了我的胸脯和大腿。
粘稠的血液糊滿了我的嗓子,一張嘴,噴泉似的湧出,濺了滿地猩紅。
我苟延殘喘著,奮力睜開眼睛——
媽媽正撲向不遠處昏迷的姐姐,抱著她聲淚俱下地哀嚎。
“救救我的女兒!快救救我的女兒!”
警車與救護車的鳴笛聲響徹四周。
有護士急匆匆跑過來,冰涼的手指搭在我頸側的脈搏,又探了探我的呼吸,轉頭大喊:
“快把擔架抬過來!這裏有個人要不行了!!!”
我軟塌塌的身軀被她翻了過來,熾熱的陽光灑上我的眼皮。
擔架停在我的身邊,兩名醫護小心翼翼要將我抬起來。
手還沒碰到我的肌膚,就被人攔住:
“救她幹嘛?先救我女兒啊!我女兒還在那兒躺著呢!”
那是媽媽的聲音。
我努力緩和呼吸,撐開眼皮——真的是她。
媽媽近乎粗魯蠻橫地拉扯著醫護人員,非要讓他們先去把姐姐抬上救護車:
“救我女兒!”
“我女兒還昏迷呢!快救我女兒!”
抬擔架的護士被攔著無法前進,醫生好言相勸也無濟於事。
有人皺眉,忍不住言辭激烈地責備:
“你當醫護人員眼瞎?你女兒身上壓根兒都沒什麼傷!”
“這可是你救命恩人!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媽媽連看我一眼都不願,轉身懟著那人的臉唾沫橫飛:
“呸!用得著你多管閑事?”
“我女兒一條命,她死八百次都比不上!”
說完不顧周圍人各異的神色,又抓著醫生護士的袖子使勁兒拖拽:
“快!快點抬我女兒!”
“我女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小心我向醫院舉報你們!”
醫護人員沒辦法,隻好跟著她先急匆匆地去抬姐姐。
早在聽見媽媽說出那番話時,我的心就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徹底涼透了。
此刻我歪垂著頭,眼睜睜看著媽媽亦步亦趨地跟隨姐姐的擔架,消失在救護車關合的門後,從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
那顆涼透了的心,終於碎掉了。
我閉上了雙眼,一顆渾濁的淚滴滑下眼角,滲進臉頰外翻的傷口裏,卻帶不來一絲痛意。
認命吧。
我在心裏告訴自己,竟恍惚間似乎獲得了心靈上的解脫。
親情這個詞,從來都不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就連偶然的、一瞬而逝的所謂愛情,也隻是權衡利弊後錯誤的欺騙。
我的人生就是如此。
我接受了。
想通的一瞬間,所有對“情”的渴望逐漸變淡消失。
在清明純澈的心境中,我緩緩綻開一個微笑。
一直守護在我身邊的護士感知到了什麼。
她的手指顫抖了一下,反複探到我鼻子下方。
又突然直起上身,開始奮力為我做心肺複蘇。
下一個擔架終於到了,她也體力不支癱坐在地上,臉上遍布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不用了。”
“她已經......沒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