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找到了安隨之。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彎下脊背,跪在地上。
一個臉白得跟發脹的饅頭似的老太監從轎子裏下來,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將他當成了踏板。
我攥著包袱的指尖掐得發白。
他抬起快低到地下的腦袋,看見了我。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個目光,我隻知道,那一刻他是多麼不希望被我看見。
等老太監走了,他拎著我的肩膀將我按在了牆上。
“為什麼跟來?”他滿眼的陰鷙。
我吃痛,可憐巴巴道:“你還沒娶我......”
沈隨之將牙齒咬得咯咯響,我又趕緊說道:“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可以去鎮南王府上當廚娘,我做菜很好吃,你吃過的......”
接著,一雙大手壓在了我的後頸,力氣大的幾乎要將我捏碎。
“安晚,這是你自己選的,你別後悔。”
這是沈隨之第一次主動抱我,我覺得這趟真的來值了。
但我還是太天真了,鎮安王的廚娘哪有那麼容易就當上。
沈隨之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灰膩子,一點一點地抹在我的臉上。
他囑托我:“沒有我的允許,不能洗掉。”
我鄭重地點點頭。
“進去以後,看見主子就低著頭,別給我惹麻煩。”
他的指腹粗糙,抹在我的臉上癢癢的。
我臉紅了,不知道他看得出麼?
進了王府後廚,我才知道自己當不了廚娘,隻能是個洗菜挑糞的粗活丫頭。
王廚娘胖胖的,罵起人來的時候也中氣十足。
她扯著我的耳朵教我做事。
“別以為是李公公塞進來的,就當自己是個人了,這是主子們往嘴裏吃的東西,若是菜葉子上有一丁點泥土沫子,小心你的手指頭!”
我才知道,能進王府後廚,是沈隨之求了李公公。
而李公公就是那日踩在他背上,臉脹得和白麵饅頭似的那個。
我不知沈隨之是怎麼求的。
隻知道,在這裏,他不叫沈隨之,叫隨安,其他人都叫他小安子。
不知為啥,我有些臉熱。
這個安,會是“安晚”的“安”嗎?
南方的水不是很涼,比在鄔州好多了。
就是我一天要洗太多的菜了,一片一片葉子的洗,手整日裏都泡在水裏。
被泡得白脹白脹的,到晚上一搓,都能將手皮給搓下來。
聽說在我之前洗菜的那個丫頭,原來是給李公公對食的。
每天夜裏都被喊去,回來的時候一身傷,青青紫紫的,嚇人得很。
沒三個月,就死了。
討厭太監是這後廚裏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做事認真,王廚娘有時候吃了酒,就會多和我說兩句。
“安晚你也就是長得黑,跟個小煤球似的,不然啊,你就和上個洗菜的小丫頭一個下場。”
“太監都不是東西,你離他們遠一點,他們惡心得很。”
“都沒根了,還玩女人,拿什麼玩?醃臢東西,我呸!”
她拿腳踢我,啐道:“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我埋在洗菜盆裏不說話。
太監也有好的,沈隨之就很好。
我願意和他做對食的。
我惶惶然抬頭,樹影婆娑下,我看到了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