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卷兮,林木為催。意苦若兮,招兮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往,苦為雄才。壯士撫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露雨蒼苔。”
河北,滄州。
北地風光,秋色迷離。秋風起,林木蕭瑟,遍野枯黃,抬眼望去,滿目蒼涼。肅殺之氣,極天彌地。瑟瑟秋風中,遙見一落魄書生,身負一枝烏鞘長劍,搖搖擺擺,踏歌而來。歌聲蒼涼,挾一股鬱鬱不平之氣,四野震蕩。歌聲盡,曲已終。
書生走小橋,穿樹林,在路邊草叢中懶懶坐下。襯著無邊秋色,顯得那麼孤獨,那麼憂鬱。似是已與拂麵而過的秋風溶為一體。人在哪裏?風在哪裏?
蹄聲起,一勁裝少年疾馳而來。卻見那落魄書生突然間已在路中央慵懶站立,背對奔馬,攔住去路。那少年一勒絲韁,奔馬人立而起,馬身微調,前蹄落於書生身側。少年身手矯健,飄身下馬,大聲喝斥。
那書生並不發怒,緩緩回身,微笑問道:“後生且莫生氣,請問可是自華山而來趕赴萬縣方家?”
少年強抑怒火,答道:“正是華山風劍李子玉奉師命而來。敢問前輩何故攔路?”
書生雙眼微眯,道:“莫問何故,聽我相勸,速回華山,且勿自誤。”
李子玉心生警兆,手握劍柄,腳分八字,問道:“前輩何人?”
那書生負手挺身,口中吟道:“一劍隨風飄柳絮,詩酒長歌輕王侯。”
李子玉大吃一驚,腳下用力,飄身飛退,手中長劍出鞘,遙指書生道:“你便是柳輕侯?”
柳輕侯眼露寒光:“既知輕侯之名,尚敢拔劍,後生真個可畏!”
李子玉長劍一挺:“素聞前輩一手隨風劍冠絕海內,飄絮飛刀天下無雙。晚輩學劍十年,今奉師命下山相助方家,既然不期而遇,自當請教一二。”
柳輕侯悠然歎息:“華山近來人才調零,難得出一後起之秀,可惜今日喪身吾手。”
李子玉輕叱一聲,足尖點地,一式乳燕投林,劍尖直指柳輕侯咽喉而來。柳輕侯負手而立,並不拔劍,隻是身形微側,避開來勢。李子玉劍勢走空,順勢橫抹,接一式弄玉吹簫,長劍自唇邊掠過,徑奔柳輕侯脖頸。柳輕侯上身一仰,劍鋒自鼻尖掠過。李子玉並不遲疑,左邊膝肘齊起,上擊膻中,下擊丹田。柳輕侯縮胸收腹,堪堪避開。李子玉旋身下蹲,回頭望月,長劍反手上撩,指向對手心口。但見柳輕侯在劍鋒拳影中來回閃避,身形瀟灑。李子玉越打越驚,劍式愈緊。堪堪一路劍法使完,突聽柳輕侯一聲低喝,左手大袖輕揮,指尖疾彈,叮噹一聲,正中劍脊,右手反手拔劍,劍光一閃。李子玉剛覺右手虎口一熱,咽喉已經中劍。身形一僵,手中長劍墜地,頹然倒下。
柳輕侯收劍而立,神情蕭索。略一遲疑,縱身入林。
歌聲又起,漸行漸遠。霜風淒緊,吹起漫天落葉,不一會,那剛倒下的青年高手,已掩沒於一片枯黃之中,斷劍、碧血、落葉......隻剩下一匹無主的駿馬迎風長嘶。
萬縣,方家莊。
身材魁偉‘豹頭環眼的方逸飛正坐在大堂上大發雷霆,身邊家人個個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會招來一頓臭罵。原來自那日接到柳輕侯書信以後,方逸飛自知難以應付,第二天便派出人去廣邀朋友相助。誰知有的答應得痛快卻遲遲不到;有的幹脆一聽柳輕侯之名便大搖其頭。轉眼間已經一月有餘,除京師雌雄雙刀祁大雷夫婦外,所到者隻得就近幾個同門師兄弟而已。往日人來人往的府門前卻越發冷落,再不見車水馬龍,賓客如雲的景象。方逸飛心中煩惱,暗罵這些江湖朋友不講道義。麵子上卻不得不對趕到的幾位朋友殷勤相待,每日裏好酒好菜,生怕冷落了他們。
卻說這日方逸飛陪同幾位剛趕到的朋友吃過午飯,把他們送到客房安頓以後,回到客廳悶悶坐下,突見派往揚州的家人方安滿麵風塵,跌跌撞撞跑了進來,跪倒磕頭:“小人方安回來複命。”方逸飛大喜站起,拉起方安急急問道:“可見到我吳大哥?”方安垂手答道:“小的已見過先生,先生讓小的先行一步,他說隨後就到。”方逸飛黯然坐下,口中喃喃說道:“隨後就到......隨後就到......難道吳大哥也棄我於不顧了嗎?這可真是天要亡我了!”這時方安輕輕上前一步道:“主人切莫著急,吳先生還有口信讓小的捎與主人。”方逸飛精神一振:“講!”方安將吳天祥臨行所囑細述一遍。方逸飛聽完倒吸一口涼氣:“還是我吳大哥心思細膩,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怪不得江湖朋友來得如此之少,難道......”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吩咐方安道:“你趕緊安排人手四處迎接,見到前來助拳的朋友時盡量讓他們聚在一起不要落單,並且盡量從官道而行,不要走偏僻近路。吩咐家中女眷,沒事不要出門。快去快去!”方安答應自去。
不提方逸飛忙碌安排,卻說直到半月之後,吳天祥方才姍姍來到。同來的卻有少林兩位護法圓空、圓性,武當天拙道人,峨嵋掌門無相師太與座下弟子峨嵋四秀其中的山、水雙秀,華山雲、雷、電三劍,揚州鹽幫二當家項鯤等眾多高手。原來吳天祥料定柳輕侯必定半路截擊,是以沿路相招,結伴而來,所以來得遲緩。
方逸飛見眾多高手突然來到,大喜過望。忙安排酒席盛情款待,賓主盡歡,酒足飯飽之後,齊聚大廳商議禦敵之事。
天拙道人首先稽手說道:“貧道雖是方外之人,也曾久聞柳輕侯此人武功高絕,卻非大奸大惡之人。今日來此,隻望能為方施主排解糾紛,並不想輕動刀兵。但不知方施主與此人有何深仇,使其必欲殺施主而後快?”
圓空‘圓性亦合什道:“道兄此言甚是。貧僧亦有此意。”
卻見方逸飛麵露慚色,目視吳天祥。
吳天祥輕聲歎息,緩緩站起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吳某攜同方賢弟遊俠江湖,那時柳輕侯少年成名,早已名動天下。我倆路過山東青州柳家莊,也是年輕氣盛,聽得柳輕侯武功了得,便上門比試。豈料不過百招,方賢弟便敗下陣來。諸位也知道方家潑風刀法也是武林一絕,方賢弟敗北之後心中不服,便鼓動吳某第二天又去挑戰。這一次直鬥到三百招之後,我才以一式折梅手將其右手關節脫下,而我卻被其柳葉飛刀劃傷。此人飛刀淬有劇毒,而柳輕侯受挫後心中憤怒,並不肯以解藥救我,當時我自以為必死無疑。也是為情勢所迫,方賢弟竟突然撿起落在地上的飛刀刺向一旁觀戰的柳夫人並將其擒住,以此要挾柳輕侯交出解藥。不料當時柳夫人大病初愈,身體虛弱,加上又受驚嚇,我服下解藥後再去救她時,卻已經是香消玉殞了。可憐留下一對雙胞胎兒女,尚在繈褓之中,嗷嗷待哺。真是罪過!等到月餘之後我二人再去探望,才知道柳輕侯傷心愛妻慘死,竟帶了一對兒女離家出走,從此不知所蹤。此事到如今已經十年有二,本以為此人必已不在人世,不料今天竟又重現江湖。唉!也是天道好還,也許是我兄弟二人還債之時到了吧。此事因我而起,自當由我一肩承擔。那柳輕侯來時,我一命還一命便是。還請各位武林同道作個見證。”
方逸飛本來滿臉羞愧,低頭不語。此時也一挺身站起說道:“大哥言重了,此事錯在小弟,關大哥甚事!要說抵命,也是小弟去抵,哪裏就輪得到大哥你呢。”
這時那位雄刀祁大雷插嘴道:“我說二位,隻見過有爭吃爭喝爭女人的,倒沒見過爭著死的。現放著這麼多武林同道在這兒,隻要那柳輕侯敢來,恐怕死的是他才對。”
鹽幫二當家項鯤道:“江湖男兒講的是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蔽履。為一曲曲女流之輩如此大動幹戈,在下以為當真不值。”
那雌刀單鳳在一旁柔聲說道:“我看那柳輕侯倒是一位俠骨柔情的真男子真豪傑,這男女情愛之事,卻不是那些薄情寡義的粗俗之人能夠明白的,相公你說呢?”
項鯤大怒:“朋友說話小心些,當心禍從口出。”
祁大雷剔起一雙怪眼,陰聲說道:“兀那鳥人,姓祁的未死,你急著跟我老婆做什麼朋友?我看你是活膩了吧?”
一旁眾人連忙相勸。三人這才閉口不言。
這時就見華山三劍,峨眉雙秀一起站起,雲劍牟子風開口道:“今日之事,隻恐已非方吳兩位前輩之事。日前我大師兄李子玉在來此路上死於柳輕侯之手,峨嵋四傑亦兩死兩傷。還有青城、崆峒、丐幫甚至於少林‘武當都有門下弟子死在此人之手,不管別人怎麼樣,我華山派從此與此人誓不兩立,不死不休。晚輩等已上報師尊,他們明日便到。”
少林二僧雙手合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怨怨相報何時了?”
天拙道人也是閉目搖頭。
卻說第二天一早,華山、峨嵋、崆峒等各派高手結伴而來,方逸飛將眾人接入大廳,奉茶敘話。
正在此時,就見一丫環從後堂跌跌撞撞跑出,麵無人色,跑到主人麵前哭道:“老爺不好了,剛才夫人被人殺死在房裏了!”
眾人大驚,急忙擁入後房。卻見方夫人仰麵朝天,躺倒在地。喉頭一柄柳葉飛刀,直沒至柄。方逸飛十歲的女兒倚雲,正伏在母親身上大聲哭叫。方逸飛麵色鐵青,俯身將女兒抱起交給身邊丫環,然後將夫人抱起放於床上。也不說話,隻從壁上摘下一柄九環刀拿在手上,轉身出門。眾人緊跟其後。
但見方逸飛在院中立定,仰天長嘯,大聲喝道:“柳輕侯,方某人頭在此,有種便來取去,殺一個弱女子算得什麼好漢子!”
就聽院外有人唱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歌聲淒涼無比,聽得人群中幾位女子禁不住流下淚來。
項鯤在人群中橫了祁氏夫婦一眼,大聲叫道:“不就是死了個老婆嗎?嘰嘰歪歪!有種就站出來......”話尚未說完,突見左邊屋頂一道寒光閃過,一柄飛刀直釘入喉嚨,項鯤仰麵便倒。
吳天祥越眾而出,仰麵拱手:“柳兄請了。吳天祥在此恭候多時了。”
就聽屋頂一聲長笑,一陣衣袂帶風之聲,柳輕侯大袖張開,如一隻大鳥般從屋脊後穿出,直飛而下,落在方吳二人麵前。
方逸飛握刀喝道:“柳輕侯,當日之事,是我方某所為,關我家夫人何事?你也是一代高手,殺一女子,於心何忍?”
柳輕侯輕歎一聲:“當日之事,又關我家娘子何事?方兄也是一代高手,又如何忍心殺之?己所不欲,勿施與人。輕候此舉,隻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而已。又何必問!”目視吳天祥道:“倒是吳兄狡詐,吳兄一走,夫人便不知所蹤。佩服佩服!”
這時華山掌門李青峰走到麵前,對柳輕侯一拱手:“在下華山李青峰,敢問我門下李子玉可是死於閣下之手?”
柳輕侯負手望天:“蠅蠅之輩,卻欲阻我與方吳二兄相聚之雅,死何足惜!”
李青峰反手拔劍,麵色淒慘:“李某年過半百,隻此一子。柳兄請拔劍!”
柳輕侯淡然微笑:“既入江湖,莫問生死。江湖上每日死者眾多,誰無父母?有仇即報,不必多言。李兄盡管出手,柳某自有殺人之法相候。”
李青峰長劍下垂,劍尖指地,腳下緩緩移動。突然間劍交左手,一劍向柳輕侯頸中劃去。這一下快如閃電,突然之極。柳輕侯猝不及防,倉促間折身後仰,堪堪避過。李青峰手指一動,劍柄反轉,劍尖向下,刺向柳輕侯小腹。柳輕侯腳下用力,身體右翻,於間不容發之際躲了過去。這幾下兔起鶻落,看得眾高手目眩神迷。李青峰長劍使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劈刺抹撩,運轉如風。使到急處,劍身竟然微放紅光。顯是李青峰將渾厚內力注入長劍,以人馭氣,以氣馭劍。激鬥中李青峰使一招雲龍三現,長劍一抖分刺柳輕侯上中下三路,柳輕侯大袖一擺,將腰一擰讓過來式,就勢旋身後踢,正中李青峰胸口膻中大穴。李青峰隻覺胸口如受重錘,身子如斷線風箏般直飛出去,口吐鮮血,倒地不起。門下弟子急忙上前救護。卻原來柳輕侯年輕時與吳天祥較技失利,自知劍法飛刀雖精,拳腳功夫卻難臻上流。這幾年埋頭苦練,自創一套柳氏披掛,今日小試身手,竟然一舉奏效。長劍未出,竟將華山一代掌門擊敗,不禁豪氣大增。雌雄刀祁氏夫婦對視一眼,揮刀直出,又與柳輕侯鬥在一處。
祁大雷右手持刀,刀長三尺七,是為雄刀,主攻;單鳳卻是左手使刀,刀長二尺八,是為雌刀,主守。夫婦二人揮刀霍霍,一攻一守,配合默契。柳輕侯來者不拒,閃入二人刀光之中,登時鬥得激烈異常。不一時,隻見鬥場中劍光一閃,柳輕侯飄身而出,劍已入鞘。祁氏夫婦各自腕間鮮血淋漓,雙刀已經落地。柳輕侯負手當風,衣袂飄飛,注目單鳳言道:“看你昨日為柳某說話分上,今日手下留情。”祁氏夫婦麵紅耳赤,不顧眾人勸阻,徑直出莊而去。霎時間柳輕侯連敗三位高手,依然氣定神閑。方府眾人個個麵如死灰。
此時方逸飛心中絕望,回頭對吳天祥低聲說道:“吳兄,我死之後,煩勞照顧小女。”不等吳天祥阻攔,飛身而出。喝道:“柳輕侯,方某自知非你敵手,但當年之事,乃我一手所作,與他人無幹。今方某命在此處,就煩柳兄來取。”
柳輕侯眼放寒光:“不告而取是為偷也,今方兄自願將性命奉送,輕侯亦卻之不恭。”
方逸飛雙手握刀,潑風十三式施展開來,劈點斬抹,刀背鋼環叮叮作響,勢如瘋虎。柳輕侯於刀光中閃展騰挪,長發飄動,神情瀟灑。鬥了半晌,柳輕侯於刀光中徐徐說道:“方兄刀法十年間未有寸進,真正可悲!”此時方逸飛一刀直劈,柳輕侯腳尖點地,向後飄然而出,袖口一點寒光一閃而沒。就見方逸飛身形一頓,鋼刀落地,仰麵而倒,咽喉上正正插了一柄柳葉飛刀。
吳天祥心頭悲憤,右手在腰間一抹,鋼鞭出手。隻見他將身縱起,半空中旋身抖手,烏龍擺尾,鞭稍貼著拳麵穿出,筆直點向柳輕侯麵門。柳輕侯麵露凝重之色,反手拔劍,徑點長鞭七寸。叮的一聲,鞭稍下垂。吳天祥手腕一帶一送,鞭稍回轉,抽向柳輕侯後腦。柳輕侯低頭躲過,長劍前指,當胸便刺。吳天祥收步側身,左手一扯鞭身,一圈一繞,來鎖劍刃。這二人以快打快,劍如飛雪,鞭似遊龍,直到現在,柳輕侯方才顯出真才實學。倆人刹那間鬥了個旗鼓相當。
二人鬥得正緊,突聽圍觀眾人中傳出一陣哭聲,原來那李青峰傷勢太重,一代宗師,就此撒手西去。少林二僧不停地口喧佛號,念經超度。天拙道人也是麵色戚然。一時間群情激憤,再也難以抑製。那華山雲劍牟子風首先發難,縱身而起,腳尖在眾人肩上借力輕點,頭下腳上,身劍合一,直刺正在激鬥中的柳輕侯頂門百會大穴。柳輕侯聽得頭頂風聲颯然,百忙中側身閃過,旋身後斬,牟子風本就抱了有去無回之心,招式用老,竟被柳輕侯一劍揮成兩截。然而高手過招,隻爭一線,此時吳天祥鞭勢正急,一鞭橫抽,正中柳輕侯後心。吳天祥心中一愣,手下稍緩,柳輕侯起腳後踢,吳天祥小腹中腳。兩人同時跌至場邊,口吐鮮血。此時場外眾人抽刀拔劍,洶湧而上。
柳輕侯雖然身負重傷,卻是夷然不懼,口中長笑道:“撿現成便宜嗎?”說話間身形閃動,飛刀遠射,長劍近攻,掌劈劍挑,所向披靡,刹那間力殺十餘人,渾身浴血。場中碧血橫流,橫屍狼籍。
那少林二僧再也看不下去,起身與天拙道人商議道:“依貧僧看來,今日之事已難善了,而且柳施主魔性已深,殺孽深重,不如超度他去吧!”
天拙道人輕輕點頭。三人站起身來,止住眾人,加入戰團。這三人俱是當今武林絕頂高手,柳輕侯重傷之下,再也抵擋不住。數招間連連受創,支持不住,坐倒在地。圓空和尚心中不忍,雙手合什道:“柳施主罪孽深重,貧僧不得以下此重手,莫怪莫怪!”
柳輕侯自知今日已難幸免,心中萬念俱灰。抬手招呼吳天祥過來,在他耳邊輕聲囑附道:“輕侯雖與吳兄結下深仇,卻知吳兄生性磊落。輕侯今日命喪此地,無話可說。隻是尚有一對雙胞兒女,寄宿於城外客棧之中。某身死之後,還望帶回揚州,撫養成人。兒女身邊尚有輕侯平生所學拳經劍譜,權作報答。輕侯九泉之下,必念大恩。”
吳天祥心中難過,也在柳輕侯耳邊輕聲說道:“柳兄放心,拳經劍譜吳某決不染指,待孩子長大以後,吳某必定完壁奉還。決不讓孩子們受一點委曲!”
柳輕侯點頭微笑,仰天叫道:“娘子,輕侯今日陪你來了!”說完手起一掌,在自家頂門拍下。一位絕頂高手,終不免歸於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