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毅心裏,我愛他至死,為他換人魂魄,視人命如草芥。
可他不知道,我要換的最後一個魂,是他的。
我要讓他作為一條狗,看到大雍日新月異。
看到百姓富足、人人安樂。
看到女子也可以自立自強,成為自己的太陽。
......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了,柳毅送進來的人,總是穿著相似的衣裳。
眉眼雖不太一樣,但眉宇間的氣質如出一轍:驕傲、張揚,眼中帶著這個時代女子所難有的光芒。
她昂著下巴打量我:“你就是將軍夫人,那個——花萼樓的頭牌?”
我還沒說話,身邊的成嬤嬤先怒了。
成嬤嬤“啪啪”扇她兩耳光,氣定神閑收回手,又走回我身旁垂目站著:“姨娘才來,不懂規矩,嬤嬤教您。”
女子被徹底打懵,等反應過來後,橫眉怒指:“你!”
“說吧,都會些什麼。”我抱著懷裏一身雪白的貓兒,打斷了她。
“會…會什麼?”她愣住了。
“你前頭那個,燒製出了玻璃器皿。”
“前前那個,能寫出整本《孫子兵法》和《鬼穀子》。”
“再前麵那個,那可就厲害了,會畫兵器圖。”
“那——你呢?”
她的嘴唇顫抖起來,仿佛現在才知道,穿越到這大雍朝來的,不止她一人。
她聲音小了許多:“她們人呢?”
她們啊......
我摸摸懷裏貓兒的頭:“這不,我正抱著呢。”
我將貓遞給她:“你要摸摸看嗎,可軟乎了。”
她好似不太敢相信。
真好笑,不都是換個魂魄,有什麼好驚訝的。
既然能有魂魄穿越的“穿越女”,那為什麼不可以有我這樣的。
換魂師。
我安慰她:“放心,隻要你乖乖的,我也不會把你變成貓,那挺費勁的。”
我笑著,拈起一朵鳶尾遞與她:“你叫鳶兒是吧。聽將軍說,你擅做美食,明日皇後生辰,你隨我一同進宮。”
說實話,她是好看的。
她穿著湖水綠的襦裙站在那裏,比之前的十七或者十八個女孩子,都更好看。
就是可惜會做美食這個技能,對柳毅而言,不算特別珍稀。
但她又恰好趕上了皇後生辰,柳毅已經為賀禮愁了好幾個月,遇到她喜不自勝。
整個大雍朝人都知道,皇後娘娘今年剛被冊封,和聖上正蜜裏調油。
但上個月她幼弟去世,之後一直無心進食。
愛美人如性命的聖上發了上百道聖旨,嶺南的荔枝、龍泉驛的蜜桃,不要命地往宮裏送,不知道跑死了多少馬。
可娘娘仍是什麼都吃不下,隻靠補藥吊著命。
我帶鳶兒進了宮,她絞盡腦汁,做了幾道我沒見過的美食。其中一道叫什麼蟹釀橙,格外稀奇,恰巧合了娘娘的意。
聖上大喜,賞千金給柳毅,又讓柳毅將鳶兒送與皇後。
柳毅毫不猶豫答應了。
鳶兒進宮之後,聽說十分得娘娘喜愛。
三個月後逢節,我隨柳毅進宮,再次見到了鳶兒。
她比初見時更美了,看來貴氣也是可以養人的。
她遞給我一摞信紙:“夫人,這樣你我就兩清了。”
兩清?我笑笑。誰和你兩清。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昏迷後的鳶兒,就被扔進了禦花園的蓮池。
我當然不會讓她死——但凡人死在宮裏,總是不好說的。
但鳶兒被救起來後,癡癡呆呆,連話都再說不清,最離譜的是偶爾還會發出犬吠。
她又被送回了將軍府。
當晚柳毅來了我房間:“辛苦你了,爾爾。”
我在燭光下給他繡香囊,溫聲道:“能為將軍做事,是妾的福分。”
他將我抱在膝上,把香囊奪走,一根根摸過我手指:“我夫人的手,不是做這些的。”
是了,我的手珍貴得緊。從初見時他就知道。
我與柳毅第一次見麵,是在花萼樓,他獨自來喝酒,我被老鴇安排為其助興。
我跳了舞、彈了曲子,但柳毅似乎並不感興趣,隻顧埋頭喝酒。
一曲終,我問他:“將軍可是想看些有趣的。”
“哦?”他終於抬眼看我。
他屏退左右,按照我的要求,讓小廝牽來一條獵犬。
我帶著人與犬退下,半柱香後,邀請柳毅來看。
還是一人一犬。
但人像犬一樣趴在地上,到處聞嗅著,嘴裏發出犬吠。
而犬齜牙咧嘴,似想要撲上來將我撕碎,又礙於柳毅,不敢動彈。
柳毅不明所以,我對那犬說:“告訴將軍你是何人?”
犬沉默了會兒,爪子蘸了水,在地上寫下:“張十七。”
張十七就是剛剛牽狗來的小廝的名字。
柳毅與我重新回到裏屋,我朝他盈盈一拜:“將軍給妾一個機會,妾可助將軍奪得想要的任何東西。”
“包括......這個大雍。”
柳毅問我究竟是誰。
我告訴他,我是這天下,最後一個換魂師。
我有一把古琴,當我彈奏起母親傳給我的換魂曲,就能讓任何生靈,交換靈魂。
不論是人、是犬,還是其他任何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