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摸了摸我光禿禿的腦袋,皺著眉頭問:“最近好點了嗎?怎麼摸上去還是那麼燙?”
我苦笑:“化療當然會導致發燒。不過讓你失望了,我還能活下去。”
江與安的臉色頓時黑了,他很嚴肅地說:“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你要說我們都要活下去。”
我看著他消瘦清秀的臉,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都沒有想過放棄嗎?”
生病三年以來,我從剛開始的積極樂觀變成了脆弱敏感,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想要放棄治療。
我不想再連累父母,不想看見母親在花店裏忙碌的身影,不想看見父親在工地上加班加點般水泥,連一雙新手套都舍不得買。
江與安生病的時間比我還要久,算來已經是第五年了。
聽見我說這句話,他大叫一聲:“怎麼可以放棄?”
江與安過來拉住我的手,他的手看上去有點腫,大概是一天沒有透析,身體都浮腫了。
他的手很溫暖,很用勁地將我的手握住。
江與安的臉靠得很近,濕漉漉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著我:“你不可以這樣放棄,我不想沒有老婆。”
像是撒嬌耍無賴。
“可是我們依舊簽定了契約......”
他打斷我的話:“那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現在還沒到,所以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居然被他這句話逗笑了,無奈地說:“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說了。”
江與安也笑了,他鬆開手:“我今天還要去兼職,就不陪你了,你休息一會就回家,太久沒回去,咱媽會擔心的。”
我點點頭,看著他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醫院的走廊盡頭。
江與安總和我說,我比他幸福,至少我有一個和睦的家庭。
他從小父母離異,母親很快就再嫁到幾千公裏之外,父親常年家暴酗酒。
高考那年,他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本以為前途無量,誰知道得了不治之症。
家裏拿不出錢給他治病,江與安走投無路,隻能放棄上大學,去工廠的流水線打工,這樣才能勉強活下去。
他今年才二十三歲,還比我小一歲,看上去卻比我成熟得多。
有得時候也很幼稚。
比如說今天晚上,他翻上我家的牆頭,興奮地說:“許妙妙,咱們要不要逃走,我帶你去月亮湖吧?”
月亮湖在郊區,距離至少有三十公裏,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公交車早就停運了,我們難道要走著去?
“別擔心,我向鄰居大爺借來了三輪車,我帶你去兜風!”
說著,江與安努力地伸出手,想將我也拉上來。
我家的牆是矮牆,我要是沒有生病,可以輕輕鬆鬆爬上去。
可是......我為什麼要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