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匡一年,我終於種出了狗兒草,
但我並不高興,因為狗兒草未見奇效,更因為,我根本無法動搖兮玉的心。
我曾試探問她,若她是我,她將如何。
她嗤笑著回我,
“若我是公主,便要將城池獻給晏武作賀壽之禮,
若我是亡國公主,那便如你一般將自己獻祭於他,
可我若是個毀了容的亡國公主,那我還是一頭撞死了罷。”
我想起了三公主慘死的模樣,撇下了嘴角討好的笑。
這一年來,我打聽到不少消息,
晏武是大匡的開國皇帝,兮玉隨他從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
他們一群孤兒結拜為兄弟姐妹,喚為“九乞兒”,在亂世抱團求存,一步步有了百萬雄兵。
到了今天,卻隻剩晏武,兮玉,衛殊三人,他們三人情比金堅,密不可分。
晏武對他倆極盡恩寵,疼愛之極,破格封了兮玉為女帥,衛殊為異性王爺,
這次百費周折,以身犯險的身入大漠,也是為了衛殊。
他本是先天不足,卻有神醫說,古蘭城的仙草,可以救他。
“你便是古蘭城的公主?”
有清冽的人聲從背後響起,我轉過頭,一個瘦弱的白衣男子披著狐裘大氅,攏著錦繡套子的手爐,倚在輪木轉椅上看我。
粼粼的光如同碎金子般灑在碧綠的狗兒草上,生機勃勃,卻竟比不過他。
夏日炎炎,他麵色慘白,微微顫抖,竟如身在冰窟。
他定是宮人口中那個病怏怏,又如珠玉般的衛小王爺。
活下去,拚命活下去,我竟嗅到一絲同類味道。
我冷眼細瞧,就是他了,因了他,一切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我不是。”
我在心裏暗道,不由得嗬出一聲冷笑。
那年冬夜,我在古蘭城外看到一錦繡羅衫的男子躺倒在地,我正在他懷裏掏金銀珠寶,他卻醒轉過來,涕淚縱橫的抱著我叫“桃桃”。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古蘭王,他患有癔症,時而神誌不清,狀若瘋癲。
他將我帶回了宮,給我在胸前點了紅朱砂,向所有人宣告我是姬桃公主,
可除了他,宮裏的人都知道我是假的。
我曾以為,進了宮,便是新的開始,卻未料到,那不過是掙紮求存的另一番容貌,可這宮裏的四方天,困得我再也走不出去。
我想起三公主教我學規矩,令我烈日下跪在碎琉璃上一動不許動,可我又想起,她撞柱前殷殷看我,聲聲泣血叫我姐姐。
我的心硬了軟,軟了又硬。
心下煩躁,我錯手推到了他的輪椅,
還未來得及反應,晏武不知從何出現,一把按住了滑向一旁的輪椅。
逆著光,我看不清他表情,卻也感到了壓頂的怒意。
他的聲音卻春風化雨,
“姬桃公主,可否借你培植的狗兒草一看。”
我忐忑的捧起地上的白玉盆,木愣愣的遞給了他。
“叮鐺”,白玉裂碎清脆一地,
“你…”
我瞪大了眼,氣結。
“公主見諒,手滑了。”
他冷冷一笑,拍了拍手,推起輪椅就走,轉身時玄色的龍袍揚起了地上的塵土。
我一片片撿起地上的碎玉,可拚不好我碎裂的心,這是我從古蘭城帶來的玉盆,也是我的唯一念想。
晏武停了腳,聲音冰冷,
“下月若仙草還不見效,姬桃公主,你是知道後果的。”
我無奈歎息,狗兒草本就不是仙草,古蘭城根本沒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肉的仙藥。狗兒草不過是人們日常煎蛋的野菜,聽聞它可解鬼蛇之毒,可我也未曾見過。
“皇兄,仙草有效,臣弟近來好了許多,腿上也有新肉長出。”
衛殊竟然憑空胡扯,下一句更是令我瞠目。
“皇兄,臣弟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