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兮玉時,我正在教晏武識觀音土。
傳言古蘭城是神的上古戰場,城下屍骨無數,有些化為源源不斷的地下水,孕育了古蘭城,而有些則化為仙草,可以使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仙草在古蘭城又叫狗兒草,
我抓起一把土,
“‘殺狗敬觀音,各盡各人心。’
狗兒草隻長在古蘭城的觀音土上......”
晏武寬厚的手掌突然抓緊我的手心,我心領神會的貼了上去,綿綿情意,柔若無骨。
他卻用力將我的手掌翻轉過去,他掌根的厚繭像釘子一樣紮在我的手心,青黑色的觀音土卻悉數落進了他的掌心,一粒未掉。
他抿緊唇角,緩緩將掌心抬高,甫一展開,炫白日光下的沙礫閃出金屬綠光。
我抽回手,尷尬的一笑,正好兮玉來了,兮玉是大匡赫赫有名的開國女帥,她恭順的垂首行李,撤禮後她卻欲言又止,皺著眉掃我一眼。
我趕忙幹咳兩聲,撫胸舒氣,借口犯病告辭。
晏武允了,眼裏帶了兩分戲謔的笑意,大抵是覺得我識相。
我的耳風甚靈,可直到我進殿,身後仍隻有落葉窸窣之音,我猜他們在議論古蘭城的處置,晏武不信我,不肯讓我聽到分毫。
我的指縫間還殘留著他翻手時的一粒觀音土,就像古蘭城,也不過是他不經意翻手的一粒沙土。
城破那夜,我被他喂了提氣的靈丹。
中宮衝天的火光中,晏武黑眸清亮,一聲歎息,
“城君何故如此,孤不過是想借點仙草,
並無吞並之意。”
我慘白著臉大笑,古蘭城遺世獨立,城民早安於和平千百年,本不擅戰,
古城樓的石碑預言,雨破海市蜃樓之日,是城破之中時。連日的雨水澆得人心惶惶,當大匡的騎兵穿越防線,揮刀斬了第一個城民時,民聲沸騰,全城崩潰。
“國君死社稷,大夫死眾,士死製。”
整個古蘭城負隅頑抗,金黃之地,刹那成為修羅場,
可他卻說,是個誤會。
我的笑聲尖利,
“仙草都在中宮的後花園裏,現在,都被燒了。”
一雙雁羽皮靴踩在我的胸口,插在左胸的箭又進了一寸,五臟六腑似火燒,痛得我渾身輕顫。
我強自深吸口氣,調出一個最嬌媚的笑,輕輕摸上了他的大腿,
“但是我會種,願侍奉君上,為君效力。”
他蹲了下來,滿是火光的眸子裏倒映出一個滿臉淋漓的血人,我竟忘了我剛毀了容。
他盯了我半晌,清冷的目光看得我很是不適,
“那便如你所願。”
下一刻,他徒手拔出我胸口的箭,血濺上了他的臉,清亮的眸子上染了一層狠戾。
我就此如願的留在了他的身旁,整個古蘭皇城,也隻餘我一個活人。
秋風起,我打了個寒顫,晏武已看不見了身影,
兮玉離開的時候經過我的身旁,她滿麵冷色的告誡我,
“不知道你想做什麼,陛下執意要帶你回去,我無能為力,
但我以命起誓,我絕不會允許你傷害大匡。”
我對著她討好的笑,
“我也以命起誓,我絕不會允許人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