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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玉浣居書房。

柳令月和時旬一左一右立於畫幾邊,低了頭,腦袋對腦袋地翻看著手中診療冊。

“隻寥寥數筆,世子便能將這些癲狂病人的體貌描繪得惟妙惟肖,當真妙手。”

“這有何難?他們不比尋常人,發病時萬般苦楚,很難記不得。”

“屆時知州大人和悲田養病使來養濟堂考察時,定會對世子刮目相看的。”柳令月又道。

時旬側頭望向身畔人,她方才讚他時,眼底分明無波無瀾,一聽說的就是恭維客套的假話。

她大罵方嬤嬤和餘氏時,雖說齜牙咧嘴的,卻是十分活潑可愛。

更別提以清白做賭,硬拉他下馬那會,眼裏盡是餓狼般的決絕和狠戾。

與如今這愈發端著討好人的模樣大是不同。

看來,還是他時旬做得不夠好。

不能博寫真模子一笑,畫出的畫便少了靈氣,這可不行。

“錢袋子,你放心,日後養濟堂定辦得比悲田坊更好,說不準不用三年我便能重回聖京,到時也領你去瞧瞧王都的風采,如何?”

見姑娘不接話,時旬又道:“崔琮的動向和唐瓚畫像的事,我業已向聖京故友去信一封,叫幫忙打聽了,你隻需靜待消息便好。”

見她還未展顏,時旬接著道:“養濟堂籌款一事,我想......”

“姑爺!大事不妙,二房那位豬鼻子插蔥愛裝象的又來了,不知這回又拿什麼誣陷姑娘呢!”香瑛急哄哄跑進來。

“小點聲,我沒聾!”時旬無奈翹起小指護住受驚的雙耳,轉而問柳令月,“這丫頭說的是誰?”

“柳怡音,世子在十願齋見過的。”柳令月吞了吞口水,略有些緊張。

這位堂妹,從小最愛的,便是與她攀比計較,比吃比穿便也罷,連讀書識字都要計較。

十歲那年,她二人被阿爹送進書院開蒙,隻因她略拔尖了些,便被柳怡音誣告私下勾連幾個男學生助她小考舞弊,害得她叫夫子攆了出來。

阿爹是個大老粗,又忙於香坊生意,聽二房娘倆告了一通黑狀,並未惱,隻對她道:你阿娘從前教的那些夠用了,整日關在書院裏不自在,也難有所成,不若好好鑽研香道。

她聽了,再未去過書院,隻聞得柳怡音在一眾女學生裏,很是出類拔萃。

大楚尚“士人之風”,二房長了臉,屋裏屋外地喚她“女秀才”。

不知這女秀才,此番又想計較什麼。

“就那貨啊。”時旬揚手在柳令月麵前晃了又晃,見人回過神,他俯身湊近些,輕點了點她鼻尖,不解地問,“你又在怕什麼?”

“我......怕她告訴婆母,我在此處供奉亡父亡母的遺像。”柳令月難得說了心裏話。

時旬輕抿嘴笑道:“此事我已告訴母親了,”又四下揉了揉乏困的腰肢,“昨夜,罰也領過了。”

柳令月一臉恍然大悟,表情登時生動起來。

昨夜他並未在她房裏打地鋪歇下,今早歸來時,那腿一瘸一拐的,還直說腰疼,她原以為他拿了銀錢去吃花酒,不曾想竟是為了她的事罰跪。

“世子為何不早說?”她垂了眸,愧得不敢看人。

原想的是,花酒吃夠了,軟玉溫香抱夠了,總該用點功罷。

早知如此,她也不會一大早便強拉著人來書房改進這診療冊了。

“大男兒在祠堂跪上一晚算什麼,不值一提。”時旬無所謂地伸個懶腰,一把拽住她衣袖,道,“這下不怕了?走,會會那誰去。”

......

廳堂裏,坐立不寧的柳怡音方聽到外頭的響動,便捧著畫匣迎到了門外。

前些時候,世子曾花重金買下望南先生臨摹的唐瓚自畫像,必是對這位盲畫師青眼有加。

她在書院讀書時,曾聽夫子提起,聖京那些附庸風雅之流,最好的便是收集各色書畫大師的寫真於堂中典藏,好在待客時顯擺一番自個的雅趣。

因而這幾日,她又去十願齋尋望南先生作了好些幅唐瓚畫像,如此定能投其所好,討得世子歡心,幫爹爹討回為養濟堂籌款的冠名之權。

那頭廊廡下,一對璧人說笑著挽手走來,身後還跟著個氣勢洶洶的小丫鬟。

柳怡音壓下妒色,端莊頷首一禮,柔聲道:“見過堂姊,堂姐夫,二位婚儀時阿音尚在書院,未能親臨,心生愧怍,夜不能寐,因而特於今日補了喜禮奉上,萬望勿怪。”

香瑛白眼翻上了天,心道:讀了幾日書,就不會說人話了。往日罵我們姑娘時,可比我嗓門還大。

時旬更是徑自略過她,攜妻子入了廳堂,笑眯眯扶了人在主位坐下,轉臉對她不勝煩道:“有事說,有屁放。”

柳怡音一愣,隨即又堆笑著打開畫匣,使喚香瑛替她一幅一幅展開。

還未開口賣弄,世子先炸了:“晦氣,晦氣東西,你腦袋叫驢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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