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野回到家裏，姐姐程田正在廚房做最後一道菜，姐夫盧樹正在廚房給程田打下手。

“姐，需要我幫忙不？”程野倚在廚房的門口，看著盧樹圍繞著程田忙乎的身影，頗有些得意的問。

“不用了，你姐夫在這就行了。”

“歐了，我就知道你喜歡盧樹多過我。”

“瞎說什麼呢，你進來也幫不上忙，你又不會做飯，淨幫倒忙。”程田嗔怪著程野。“你趕緊進屋去陪媽吧。”

“好嘞。”

程母坐在沙發上，見程野回來，把電視關上了。“小野，你今天不是新公司報到第一天嗎，這公司怎麼樣啊？”程母還像小時候問成績一樣問程野工作的事。

“還行，比集團複雜點兒，還應付得來。”程野並沒有坐到程母身邊，而是在餐桌邊找了個椅子坐下了。她並不想說太多細節，草草敷衍著程母的關心。

“你說你好好的在外企集團不幹，也不知道跑到子公司幹嘛去。”程母對程野總是不滿。

“媽，小野去那個子公司可是不錯，在醫療設備領域，那也是頭部的，小野在那升了職，獨當一麵，肯定能得到不少鍛煉。”姐夫盧樹從廚房出來，替程野打圓場。

“盧樹，你都知道我去子公司的事兒了啊，程田的嘴真是快。”程野轉頭，看向廚房的程田。

“怎麼說你姐呢，你姐不是關心你麼，聽說你去M公司，我剛回國落地，就跟我說了。”

“別說我的事兒了，說說你吧，怎麼樣，美國進修不錯吧？回來可以升大主任了吧？”程野一臉好奇的打量著剛剛從美國進修回來盧樹。

“是不錯，學了不少先進的理念，發了幾篇SCI，在國內，天天門診和手術，根本沒時間做論文，出去了，倒是可以靜下心好好發幾篇文章了。”

“行了，跟小野就別謙虛了，你可不是發了幾篇普通的SCI，那可是頂級刊物的，咱們院，一年也沒兩個能發上去的。這回主任和教授，應該都穩了。”程田從廚房把最後一個菜端了進來，擺到了桌上。

“真的啊？這麼棒！這以後大名鼎鼎的協濟醫院眼科主任可就是我姐夫了啊！”程野一臉的傲嬌。

盧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都是你姐的功勞，這些年，要不是你姐操持家裏，我也不可能進步這麼快。”說著，盧樹攬過了程田的肩。

“哎哎哎，這還一個單身狗呢，你們飯前撒狗糧，合適嗎？”程野看著盧樹和程田說。

“你也知道啊，都三十了，讓你找對象你也不找，你看看你姐孩子都上小學了。”程母坐到餐桌主位，頭也沒抬的就開始說程野。

程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嘮叨和數落，並沒有理會。

“對了，妞妞怎麼沒來？”

“她住校了，不到周末，我們也就不折騰她了。”程田說。

“盧樹，程田當年真的是為了妞妞和你，放棄了眼科，轉到醫務處的，程田當年在眼科的水平，別人不知道，你可是最清楚的，你確實得好好感謝她。”程母對盧樹說。

“那是，那是，媽，你放心，我這次回國，盡可能多照顧她們母女，不讓小田那麼操勞了。”

“吃飯吧。”程田開始招呼著給程母盛湯。

“這個家，現在最讓我操心的就是小野，一點兒不安分。這個年紀，也不找對象，工作麼，也高不成低不就的，當年讓她去法院，體製內，偏不去，去了律所，在律所也不好好幹律師，又去了什麼外企，現在又從集團去了子公司，就沒一點兒讓人踏實的。”程母喋喋不休。

程野沒有辯解，隻是默默的吃著飯，喝著湯。

“媽，小野可以了，讀書的時候成績沒讓你操過心，法學院畢業去的律所也是一流的，她雖然沒如你所願進體製內，自己在社會上撲騰得也算不錯了，才三十，也算是500強的外企小高層了，咱家這方麵沒任何助力，全靠她自己，這個年紀，她一個人的收入，比我跟盧樹倆人加起來都多，你還要求她什麼呀。”程田總是程野的嘴替。

程野得意的給程田使了個感謝的眼色。

“就算進了體製內，結婚生子，也未必比她現在過得舒服。你看我，還不是最後放棄了事業。對象麼，也不著急，現在單身的姑娘多了去了，找個不合適的，還不如一個人過得好。”程田耐心的勸慰著程母。

“啪！”程母突然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她那是青春飯！現在看著收入不錯，不一定哪天就幹不下去了，哪天就裁員了！過了四十怎麼辦！你看看她整天大手大腳，能剩下幾個錢！不找對象，現在不找，以後三十多四十了，誰要她！最後孤獨終老麼！......”

“還有，她那個工作，幹什麼法務合規，天天得罪人，不一定哪天得罪了什麼人，把她掀了。一個姑娘家，天天跟風險打交道，連我都提心吊膽的。這算什麼好工作！”

程野被老太太這一怒，也掃了興致。她剛想辯解，被盧樹拉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說話。

“媽，我這剛從美國回來，一家人好不容團聚一下，您別生氣啊，咱們該吃飯還是得吃飯。”盧樹賠著笑臉，哄著老太太，把拍在桌子上的筷子，給老太太拿了起來，放在了手上。

這樣的氛圍，這樣的場景，程野並不陌生。

程母和程父離婚後，一個人帶著程田和程野兩個女兒在B市生活，程父則去了南方，再無往來。

從小到大，程母對兩個女兒的要求，都很嚴苛，要好好讀書，要聽話，要按照她安排的軌跡走完人生，控製欲強得讓人窒息。

程田選擇了程母如願的生活軌跡，醫學院畢業後，進了三甲醫院，在眼科和師兄盧樹相戀結婚，生了孩子以後就去了醫務處，退居二線，放棄了一線醫生的事業，成全孩子和愛人。好在盧樹還算溫柔體貼，對程田和孩子，也算盡心盡力，兩人相敬如賓，少有矛盾。

而程野的不婚不戀不進體製內的路徑，與程母的規劃大相徑庭，自從程野本科畢業以後，家庭矛盾爆發不斷，無論程野怎麼努力，也是得不到老太太的認可。

程野沉默著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家宴，然後主動去廚房陪程田收拾碗筷了。

“姐，我是不是還是少回來點兒，免得老太太看見我就心煩。”程野一邊刷碗，一邊對旁邊的程田說。

“沒想到她歲數大了，脾氣更暴躁了，你別往心裏去了，這麼多年，她不就是那樣，你不記得你小時候，她怎麼罵咱倆的啊。”

“怎麼會不記得啊。她現在老說我不會關心人，不知冷暖，可是姐，你說咱小時候，啥時候被關心過，誰來問過我們冷暖，我就算是不會，那也是真的沒經曆過才不會的。”程野一臉的委屈。

程田溫柔的笑了：“小時候，她隻關心咱倆考試成績怎麼樣，上了什麼學校，考了第幾名，老師教得怎麼樣......我還記得你住校那年，中秋節，你說很多很多家長，都去學校門口送了好吃的，你在門口傻等了一個小時，她也沒去，最後快睡覺的時候，打了個電話，問你模擬考試排第幾。”

程野看著程田，也笑了：“對啊，我真傻等了一個小時，還以為會有驚喜呢。”

“你也別怪她，她那時候還得上班，還帶著我們兩個，我現在啊，帶妞妞一個，我都快累死了。”

“我當然沒怪過她，你看我什麼時候頂撞過她，我知道她不容易，其實我畢業以後不想進體製內，也是想在外麵多賺點錢，咱家有你一個體製內就行了。”

“我當然知道，你當年連保研都沒去，就去了律所工作去了，不像我，還一路讀到了博士畢業。其實咱媽並不想你做這麼多犧牲，隻想讓你也安安穩穩生活。”

“我覺得我現在過得挺好的，我隻希望她的控製欲不要總是膨脹就完美了。”

程田看著程野 ，心疼的抱了抱她：“小野，沒有人是完美的，沒有哪一種人生永遠平平穩穩，我相信，一定會有那個疼你又懂你的人出現的。”

“姐，你覺得疼你重要，還是懂你重要？”

“對你來說，你已經很獨立了，懂你的人更重要。”

“我也這麼覺得。”程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