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什麼,他收到的錦旗上誇讚他是微笑的白衣天使呢?
家裏冷清清的。
停暖已經一個月了,回升的氣溫抵不過料峭春寒。
我又打開了微信,不死心地反複刷新。
終於,置頂跳出了一條新消息。
急急忙忙點開。
橙色的轉賬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
森寒的月光撒在床上,冷得我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對話框裏沒發出去的文字逐漸暗淡匿入黑暗。
濡濕的枕頭帶來了誰的美夢。
第二天一大早,
我是在西蘭花的味道中醒來的。
我不喜歡西蘭花,對它的氣味很敏感。
餐廳裏爸爸端上來最後一盤菜。
把圍裙掛回了廚房。
看見我從房間裏出來,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快去洗漱,飯菜馬上就要涼了。」
我呆愣愣地往衛生間走,一下子撞到了門框上。
就像是昨晚的夢一樣,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餐桌上,爸爸給我夾了一筷子西蘭花。
西蘭花煮的時間有點短,哪怕隻是用筷子夾起來都能感覺到它還是硬邦邦的。
我受寵若驚地塞到嘴裏,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
西蘭花像是燒紅的炭一般劃過我的食道,然後梗在胸腔裏,痛得我泛起了淚花。
在記憶中,過往的十八年裏,我和他少有的能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吃飯。
小學三年級之前,他雇了保姆照顧我。
三年級之後,他給我錢讓我自己照顧自己。
如果今天他沒有做早餐,
我會和往常一樣到樓下的早餐店,
點一碗熱騰騰的胡辣湯,配上二兩油餅,再夾一點老板家自製的小鹹菜。
今天是不一樣的。
我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驚碎了清晨的美夢。
於是我們兩個人都沉默著。
見他沒有中途離開的跡象。
我憋了又憋,才小聲開了口:
「爸爸,我最近胸腔悶悶的,吃不下飯。」
爸爸抬起頭來看我,又往我碗裏夾了一筷子西蘭花。
他的語氣難得的和緩。
「昨天晚上是我錯怪你了,你的血檢沒什麼大問題,隻是有些貧血。高三壓力大,出現一些反應是正常的。」
話音剛落,他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表。
利落地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
「我今天要到省裏開會,一小時後的飛機。你照顧好自己。下次家長會我會參加,和你的班主任交流一下。」
我用力地點點頭,對下一次家長會有了期盼。
爸爸走後,我還是打算遵照醫囑去醫院拍個CT。
這一次,我沒有避開爸爸就職的醫院。
等CT結果要一個小時。
我在這棟爸爸工作了十多年的大樓裏閑逛起來。
爸爸從沒帶我來這裏,哪怕是生病,他也是讓保姆帶我去另一所醫院。
他似乎是在同事麵前刻意淡化他有一個孩子。
三樓的走廊裏掛著爸爸的宣傳框。
照片裏的他笑容燦爛,雙手和患者交握。
我禁不住幻想起來,爸爸的手是不是也像裴老師那樣溫暖。
他從沒親近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