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黎璟繼位剛一年的時候，宗廟祭祀上，一位前朝舊臣跪著念完一篇長文，大意就是指責皇帝不順應天意，指責皇後獨斷專橫，然後觸柱而亡。

聽芍藥說，那老頭已經是耄耋之年，可力氣極大，決心極堅定。

分明走路都哆嗦，可撞向石柱的時候快的連太監都攔不住。

或許是這樣的決心，讓黎璟感到歉疚。

又或許是那句不順應天意，擾動了黎璟一直因奪位方式被詬病而煩憂的心。

沒過多久，我就在鳳軒宮接到了操辦選秀的聖旨。

同旨意而來的，還有一箱箱的珠寶首飾。

他總是這樣，以前生病瞞著我被我發現，也是送來華貴首飾討我歡心。

或許是因為第一年生辰的時候，他問我要何禮物之時，我跟他說我最愛財寶。

我那時年輕，以為黎璟會一心一意待我好，別無他求，所以隨口一說。

我全程操辦選秀，黎璟未露一麵，似乎真像他跟我說的，選進來隻是做做樣子。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有位大膽的秀女按捺不住，買通太監下了藥試圖求歡。

黎璟大怒，卻在去往我宮殿的時候藥性發作，神誌不清之下到了最近的芳菲苑，臨幸了在此居住的秀女——裴綰。

那日下了暴雨。我等到很晚黎璟才渾身濕透的進到殿裏。

我急忙命人為他換洗衣物，他卻屏退眾人，砰的一聲跪倒我身前求我原諒他。

臉上滿是水痕，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我慌了，跪著摟住他，他拿著我的手就往他臉上甩，我也哭了。

他貴為九五之尊，為了求我原諒做到如此。我有什麼理由不原諒他？

有人誕下皇子，作為皇後，我理當去探望。

鐘粹宮裏種滿了梔子花，一片雪白，而宮殿卻裝飾的一片喜慶。

裴綰抱著新出生的皇子正逗弄，即便是剛生產完，她也不顯得憔悴，隻是格外柔弱惹人心疼。

剛出生的皇子小小一團，我看了看吹落在我肩上的一片花瓣，想著用飛花摘葉的功夫，能瞬間取其性命。

我到了跟前，裴綰才告罪似的笑了笑。

“給皇後娘娘請安了，我抱著皇子，不便行禮，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芍藥氣呼呼的，剛想開口，我抬手止住了她。

“淑妃為皇帝誕下子嗣，乃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往日淑妃定然不敢這麼頂撞我，她是後宮外除了我唯一的妃子，看似恩寵非常，可一旦淑妃對我有何不敬，他依舊會責罰。

隻是都是些不痛不癢的禁足，抄書罷了。

許是看我眼裏沒有嫉妒之心，她又開了口，語氣可憐，滿懷愧疚。

“昨日姐姐壽辰，沒曾想竟是臣妾破水之日，我不曾前去祝壽便罷了，還害得璟哥哥錯過了，姐姐不會怪罪我吧？”

又是這一套。

她總愛用這套博取同情，博取原諒，博取歡心。

雖然老套，但是有用。

以至於黎璟在短短兩年間就將她從宜人升到嬪，再到妃。

或許馬上，就是貴妃了。

可惜昨日喝的“忘情”已經開始起效，我聽了這話，並不覺得生氣。

“不過區區小事，還是淑妃生產更為重要。昨日時間緊，不過送了一座屏風。今日前來，是問淑妃喜歡什麼，想要什麼，盡管從我庫裏取。”

裴綰嘴角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真似個小狐狸那般靈動。

“姐姐當真？聽說昨日璟哥哥送了你個蝴蝶冠，好看的很，姐姐能把那個送我嗎？”

當她不是我愛人的愛人時，舉動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可惡了。

我點了點頭。

“好，稍後我便讓人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