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菜冷,讓芍藥撤下。芍藥領著人又新上了十幾道珍饈,我又覺得太燙。
如反複五六次,折騰的天都黑了。
圓月高懸,星子閃爍,晚風不似白日那般燥熱,吹來的時候溫柔極了。
芍藥替我更換茶水,又開始勸我休息。
“娘娘,想必今日皇上是不會來了。夜已深,奴婢先伺候娘娘歇息吧。”
她剛說完,就聽見一聲鐘鳴,響徹深宮,連冷清也被驅散了少許。
我轉頭看著芍藥,十分疑惑。
芍藥咬著下唇,好半天才蹦出來一句話。
“娘娘,聽說宮裏要是有人誕下皇子,就會鳴鐘賀喜。”
我望著鐘粹宮的方向,隱在宮裝下的手摸了摸肚子,那裏有一條長長的疤,是當初為了黎璟擋刀留下的。
那時,太醫說的隱晦,可我聽出來了,正是因為這道疤,我再也沒有孕育新生命的機會。
太醫走後,黎璟彎下身虔誠的親吻著那道疤,笑著說:“枝枝,聽說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這樣也好,你不用生了,過幾年,我們就過繼幾個孩子。”
隻是想來,還是流著他血脈的孩子更討他喜歡吧。
黎璟還是來了,可惜太晚,已是子時後。
這還是我和他相識六年來,他第一次錯過我的生辰。
我假裝沉眠,黎璟沒讓人伺候,小聲的喝退宮女,輕輕脫下外袍,小心翼翼的上床,緩緩擁著側躺的我。
就算黎璟竭力隱藏,可在那待了這麼久,淡淡的血腥味和甜膩的梔子香還是傳了過來。
那是淑妃——裴綰的味道。
我本應該心痛,傷心,落淚,用最狠戾的言語斥責黎璟對我的辜負,咒罵他的虛情假意,痛恨他的殘忍無情。
再轉身躲到他懷裏,聽他用最溫柔的聲音最後悔的語氣,說他錯了,讓我原諒他,他還是最愛我。
可是心好像還是和往常一樣跳動,閉上的雙眼也沒有眼淚流出,就連腦海裏也再沒有對往日甜蜜的回想。
那本應該如同山呼海嘯般洶湧的情感被一扇門隔絕在外,我在這門內,無動於衷。
“忘情”見效了。
黎璟從來不在他的養心殿和我的鳳軒宮以外的地方過夜.
唯一的一次例外,是給了裴綰。
那是他剛繼位半年,我被查出不能懷有身孕,消息不知怎的傳到了宮外。
於是滿朝文武如同餓極的豺狼紛紛跪在金鑾殿懇請皇帝廣納秀女,綿延子嗣。
當然更重要的是,借此和這位新上任的皇帝死死綁在一條船上,對皇帝,對大臣們都好。
除了我。
我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見慣了爾虞我詐,自然懂得大臣用意,可我還是幼稚的希望黎璟能夠遵守他的諾言,陪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黎璟沒有辜負我的期待,剛退朝就急慌慌來到鳳軒宮,喝著我泡的茶罵罵咧咧的嫌棄這幫大臣。
“分明是國之棟梁,卻還企圖用女子來表達衷心。真是愚昧。”
然後吩咐宮人退下,將我抱坐在他腿上,訴著衷情。
“枝枝這麼好,我這輩子隻要枝枝一個。”
好消息是,黎璟堅持了他的誓言,在朝堂上斥責了一番,大展皇帝之威。
壞消息是,他隻堅持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