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回去後,阿娘的身子便越來越差。
在無數個深夜,在她以為我沉睡的時候,我能聽到她在院子裏猛烈的咳嗽聲。
偶爾,我也能聽見她的自言自語。
時間久了,我也就開始懷疑她自言自語的話了。
“係統,當不了皇後,我是不是就隻有死路一條?”
“沒事,反正我也活夠了。”
“但我得讓昭月好好活著。”
阿娘口中的係統,我不知道是何物。
我隻知道它很偉大,掌握著阿娘,甚至是我的命運。
我抱緊了阿娘,急切地詢問她:“阿娘,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阿娘總是會點頭,拍拍我的背。
但我卻總感覺恍惚。
“昭月,你得好好學阿娘教給你的東西。”
阿娘身子好一點的日子,都在馬不停蹄地教我學習政事,如何習武。
在大梁,女子習武可是堅決不被允許的。
可是在宋晚霏的家鄉塞外,女子卻和男子有同樣的權利。
“這邊的規矩其實就是個屁。”
“昭月,你身為女子,可千萬別被深宮磨平了棱角。”
“你得鋒芒畢露,頂天立地。”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心裏隻想著能和阿娘多待一會兒。
後來的某一天,許久無人問津的殿內突然響起腳步聲。
阿娘撐起身子朝外看去,眼睛裏一絲幾不可查的期望。
“大家都說我們長得像,可是仔細看來,也沒多像吧。”
孟非離走進來,沒有行禮,說出的話咄咄逼人。
“我來就是想提醒你,替代品就是替代品。你的後位,顧軒之,都遲早會是我的。”
阿娘坐起來,冷笑了聲。
“昭月,教教貴妃怎麼行禮。”
“行禮?”孟非離一臉不可思議:“你現在隻是一個空有虛名的皇後,封後大典終止,你算是個......”
我一腳踹在她的膝窩上,她撲倒在地。
阿娘日日教我習武,我的腳勁可不小。
“行禮這麼行,懂了嗎?”
孟非離回過頭來狠狠地盯著我。
“讓皇上知道了,他定會......”
啪——
阿娘一個巴掌落在她臉上,她的臉瞬間腫起了一大半。
“隻想著靠男人,真是蒙羞。”
“不會行禮,那便一直跪著。”
那天的孟非離跪了很久。
久到顧軒之終於來阿娘的寢宮找她。
阿娘滿心歡喜地拿出自己親手繡的鞋墊,父皇隻是歎了口氣,隨手把它扔在地上。
“你是塞外公主,有人為你撐腰,但非離沒有。”
“朕找了她很多年,她現在有我。”
“任何人都不能欺負她,就算你是皇後。”
阿娘狼狽地把鞋墊撿起來,眼淚砸在地上。
父皇抱著哭唧唧的孟非離離開,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和冷冰冰的話。
“更何況,你還不是朕親手封過的皇後。”
從那以後,我便很久沒見過父皇。
阿娘開始吐血。
我攥住被子,聽著她的聲音越聽越難過。
我曾無數次求阿娘,求她再彎下腰去找找父皇。
可她隻是搖搖頭。
“這麼多年,我太累了。”
“是我沒出息,但我真的走不動了。”
“昭月,回不去了。”
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記得阿娘再父皇罰她跪一整夜,她也要親手送上給父皇縫製的鞋墊。
貴妃命懸一線,她走破了腳也要為她尋來珍貴的藥草。
就因為父皇為她愁壞的身子,而阿娘隻是說:“你不是不希望她死嗎?”
“我也不希望你因為她難過啊。”
後來的宴會,貴妃中毒昏迷不醒,所有人都對阿娘千夫所指。
他們說是阿娘為了後位不擇手段,害了貴妃。
阿娘三跪九叩,低下了頭:“不是我。”
父皇皺著眉頭,像是失望至極。
“宋晚霏,朕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那時候,父皇已經對阿娘有了猜忌。
因為阿娘的聰明才智,因為阿娘的武力過人。
在我剛出生的那段日子,我還依稀記得父皇把我抱在懷裏,說我是他一輩子的小公主。
“名字帶月,眾星捧月,獨一無二。”
“咱們的女二要是同你一樣聰明,我也大可以把這大好河山給她。”
阿娘後來給我取名為昭月。
自顧軒之登基,阿娘也在幫他穩固朝堂。
朝堂的信任,百姓的擁護,哪樣不是阿娘一腳一步走出來的?
可是一個女人,怎麼能比她的夫君聰明機智?
更何況,她的夫君還是萬人敬仰的天子?
父皇開始有了顧忌,把阿娘一次次趕出政廳。
全然忘了他是如何走到的今天。
而我遺傳阿娘的聰明才智,也成了罪惡。
“毒婦。”
他把阿娘打入冷宮。
阿娘苦笑著,帶著我走出殿堂。
孟非離第二天就醒了過來,安然無恙。
我總算明白了,從前的日子,不可能回去了。
顧軒之一直以來渴望的是一個可以為他捏肩捶背,隨時低頭服軟的女子。
阿娘出生塞外,豪情壯誌,雄心勃勃。
而我和阿娘靠著係統偷來的那些愛,本來就是虛假的。
我後來知道了阿娘綁定了積分商城兌換係統。
阿娘對顧軒之的那些溫柔,本也就是一場與係統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