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我一條腿走路太滑稽的緣故,身後,村裏的人笑起來。
我想到我和阿姐很久之前,那時候我才五六歲,阿姐十三四歲的樣子。
阿姐喜歡看書,她沒上過學,但她識字。
村裏有個小學,需要每個學期交二十塊錢學雜費,因此我和阿姐都沒上過學。
阿媽說我們不需要上學,說讀書沒用。
我和阿姐每天看著人家上學,很是羨慕。
阿姐聰明,她就站在窗戶外麵聽課,她學會了就講給我聽,可惜我太笨了,聽不懂。
我就趁著學生們上課的時候,去學校後麵的垃圾場上下麵撿人家扔掉的鉛筆頭和橡皮。
有次撿鉛筆頭的時候,被學生們發現了。
他們就圍著我和阿姐,笑我們是拾破爛。
阿姐護著我,罵他們,他們笑得更厲害,還給阿姐起外號,說是破爛西施。
那笑聲,就和現在一樣。
以前,他們笑我窮,笑我撿垃圾。
現在,他們笑我瘸,笑我是殘廢。
把笑聲拋在腦後,我磕磕絆絆挪向村長家。
或許是我這個樣子真的太滑稽吧。
他們又笑起來。
我沒哭,我咧嘴跟著笑,他們就說我瘋子。
嫌走得慢,我幹脆在地上爬。
他們不笑了。
罵了我幾句,各自回家。
我剛爬到村長家門口,就聽到了阿媽和村長尖銳的大笑聲。
我沒敢進村長家,而是繞到了村長屋後,放柴火的地方。
阿媽說:“蚌女光是孕吐吐出來的珍珠,就已經這麼多了,要真生下來,那還得了,嘖嘖......”
村長就笑話見識短,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
他說:“蚌女也是蚌,蚌病成珠,蚌,經曆痛苦,才會生出珍珠!”
他說:“蚌女經曆最痛苦的愛,孕育出來的......”
後麵的話,聲音小了,我隔著牆聽不清。
阿媽肯定是聽清了,因為我聽見阿媽興奮地大叫聲,大笑聲,隔著牆依舊很清晰。
牆裏麵又傳來奇怪的聲音,這次是阿媽和村長。
我趴在柴火垛裏,一直到半夜,看到阿媽裹著新衣服從村長家出來,牆裏麵傳來村長打呼嚕的聲音,我才敢進去。
村長家的門從來不鎖,因為經常有人去他家,拎著雞或者魚。
他家是村裏少有的大鐵門,上麵紅漆斑駁脫落,因為過年,貼了兩個大大的福。
一進村長家,我就聽到了細弱的哀嚎聲。
是阿姐的聲音!
順著聲音,我在村長家的灶屋,找到了泡在水缸裏的阿姐!
從水缸裏傳來的味道,刺鼻,熏眼睛。
我忍不住幹嘔兩聲,去看阿姐。
阿姐此時,已經恢複了美麗的姿態,五官嫵媚四肢纖細。
阿姐光著身子,小腹微微凸起。
“嘔......”
伴隨著阿姐的孕吐聲,十來顆珍珠滾落在地,叮咚作響。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些難聞的水,是為了刺激阿姐孕吐的。
“阿姐!阿姐!......阿姐!”
我叫阿姐,阿姐睜開眼,阿姐哭了,我又看到成串的珍珠從阿姐的眼睛裏砸到地上。
阿姐張嘴,發出野獸一樣的嗚咽聲。
我這才看到,阿姐的舌頭被剪掉了。
“阿姐,我帶你走。”我哭著,扶著水缸,想把阿姐拽出來。
嘎吱一聲,灶屋的門開了。
我扭頭看過去,是村長兒子慘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