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不知道,修仙之人的記憶連肉體凡胎都不如。
那日我拚死帶回的神劍,如今隨著我閉關,也已成了宗門之物。
至於掛念?不咒我死便是好的了。
當年我初破境界還未穩固實力便被仙君逼著下深海秘境,隻為尋得一味千年神草。
那時我心懷赤誠,捧著沾血的神草遞與仙君,他也提起掛念。
若非他眼底絕無憐惜僅有嫌惡,若非他轉手便將神草贈予師妹做煥顏丹,或許我還真信了。
漠然看著麵前無比陌生的人,我隻當沒聽見,“我要剩下的。”
師妹頓時笑靨如花,抬手握住左側那柄散發溫柔白光的神劍。
“謝謝仙君!它叫仙語,象征新生,定會護我一世周全。”
我無聲拎起另一把晦暗無息的殘骸,轉身離開。
踏出殿門的那一刻,神劍振鳴。
“仙君,我聽聞孤煞劍,開刃便是天下第一劍,您為何非要我選仙語?”
“清月別鬧,像那些仆人一樣死無全屍,可就不漂亮了。”
“萬一呢…?您可是答應過我,要將她趕下山去!”
“孤煞覺醒,無人敢留她。”
“孤煞,意寓不詳?”我摩挲著粗糙的劍柄,若有所思。
巧了,和我這天煞孤星,豈非絕配?
我自出生起,便自帶災禍。
疼我寵我的父母接連意外死亡,連帶著家裏落井下石的親戚都被一一克死。
村裏的鄉親生怕沾了晦氣便都躲著我走,最後還合謀將我迷暈丟進了深山老林。
若不是我覺醒靈根,恐怕早就死無全屍,淪為野獸餐食。
經過九死一生的磨難,我才得以被路過曆練的仙君帶回宗門。
一席白衣,翩翩若仙,從此烙印心底。
但哪怕是仙君也不知,我是世上絕無僅有的暗靈根。
回到極寒之地,席地而坐,我摸了摸孤煞,試圖與它共鳴。
連綿不絕的寒氣將它凍得像條冰棍,看不出一絲曾經作為神劍的威武神勇。
我生性畏寒,本住在四季常暖的宗門峰頂,院子內有處天然溫泉。
聽聞我要閉關,仙君便要我搬出來。
如今,那裏果然成了師妹的專屬院落。
仙君也再未提過要我搬回去住,我便長久住了下來。
割腕、滴血,悄無聲息。
接觸、共情,毫無動靜。
大殿內的振鳴仿佛是我的幻想,孤煞再也沒產生那般恐怖的吸引力。
直到我因極寒有些失溫,下意思調動起自重傷後便許久不曾動用的暗靈根。
“啊——”
渾身如被碾碎般疼痛,尤其是丹田處的靈根,仿佛被剖開挖出,痛到幾乎要感知不到存在。
我猛地咬住唇瓣,血腥味不足以我恢複神誌,我又咬破了舌尖,滿口鮮血淋漓。
墜入黑暗,意識混沌。
再醒來時,我躺在特供內門弟子的醫館中,臉色蒼白如紙。
自入門便是親傳弟子的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唉,老夫已經盡力了。但這靈根,怕是保不住了。”
“林長老,真是辛苦您特意跑一趟。是我的錯,沒有照顧好師姐,您可千萬不要與仙君說。”
奮力睜開眼,我意識模糊,房間裏早已空無一人。
我摸索著起身,踉踉蹌蹌走到門口,便聽門外傳來議論聲。
“大師姐,真成廢人了?”
“是啊,這下看她還怎麼裝的清高!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咱們是修仙,又不是真成仙了!”
“容貌性格家世,她本就無一亮眼之處,現下連實力也沒了,她如今是徹底輸給小師妹了。”
“我呸,她也配......”
我表情平靜地推開門,直截了當地邁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