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土房內,潮濕的磚地上躺著一個被草席裹著的女子。
沈晚啼意識漸漸歸攏,還沒有力氣睜眼,就聽見耳邊傳來稚嫩孩童的聲音。
“三哥哥,能不能不要把阿姐丟出去?洛洛舍不得阿姐。”
“她已經死了!和爹娘一樣都死了!更何況她當初不認我們家,害得娘傷心欲絕,受不了打擊鬱鬱而終,現在死了才被扔到我們家,我們還管她的屍體幹什麼?!”
女孩撲通砸在沈晚啼的懷裏,嗚嗚的哭起來。
這一下倒是讓沈晚啼悶哼一聲,驚得女孩也不哭了,呆愣的說道:“阿姐好像沒死......”
“怎麼可能?沒死左家怎麼可能把她送回來?”
男孩有些懷疑,沈晚啼撐著虛弱的身子掀開草席坐起來,臉色煞白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麵前的兩個孩子。
她是個藥膳師,死於一場意外。
而現在她這副身體的主人,死於一場謀殺。
眼前的兩個孩子算是她的弟弟妹妹,但因為先前一些誤會,導致八歲的弟弟對原身十分憎惡。
“真的沒死,那你可以回左家了。”男孩拉著妹妹到自己的身後,目光不善的瞪著沈晚啼。
沈晚啼抿唇,他口中的左家是原身親生爹娘的家裏,京城顯赫的貴人。
原身在半年前被接回左家,自此被迫和外界斷了聯係。
“為什麼說我不認家裏?”沈晚啼輕聲詢問,在原身的視角裏,沈家壓根就沒來找過她。
男孩一聽到這話,更是梗著脖子憤怒道:“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說?半年錢爹去世,家裏不過是想喊你回來看一眼,你派人將我們趕走,娘當時重病繼續藥,我上門求你借我錢,你卻——”
阿義說到此處有些說不下去,眼底帶著濃濃恨意,指著門口說道:“反正現在你已經沒事了,你立刻從我家裏滾出去!”
“我不走。”沈晚啼起身,她身體十分虛弱,她隻以為是自己剛醒的緣故,便也沒想太多,提著草席要扔到外麵去。
看男孩還瞪著她,她輕聲道:“我是沈家的女兒,你讓我走哪去?”
在原身離開沈家前,家裏隻有爹娘和弟弟妹妹四口人,大哥早些年因為家裏窮,早就去隔壁村入贅了。
爹娘死了小半年,沈晚啼隻看屋子裏臟汙的程度,和兩個麵黃肌瘦的孩子就知道,他們這半年壓根就沒人管。
尤其是小妹妹,已經有了很嚴重的營養不良的現象,要是再不調理身子,隻怕馬上也要喪命。
不管是從承原身身體再活一次的恩,還是從她身為藥膳師的角度來看,她都沒有理由棄這兩個孩子於不顧。
“我看分明是左家不要你,你無路可去了吧。”阿義出言譏諷。
沈晚啼挑眉,理直氣壯的說道:“沒錯,你也可以這麼想,反正我戶籍文書上的身份就是沈家女,這個家我是回定了。”
“你——”
“太好啦!”
阿義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更小的妹妹已經歡喜的抱住沈晚啼的大腿,“洛洛好想好想阿姐,阿姐終於回來了。”
“嗯,以後阿姐都不走了,乖。”
沈晚啼在家裏打量了一圈,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家裏的米缸裏空空如也,隻鍋裏有著幾個發硬的粟米饃饃,也難怪家裏兩個孩子都麵黃肌瘦的。
她好奇沈家那麼多親戚,就沒有一個管這兩個孩子的?
隻是她眼下也來不及細想細問,她心裏盤算著如何弄些錢,說什麼要先把家裏的夥食掙出來。
次日清晨天不亮的時候,沈晚啼就跟著賣菜的鄰居進了城。
她原是想看看城裏有沒有招工的,結果卻發現左家和沈家實際上離得並不算特別遠,一個城內一個郊外。
左家居然隔了十幾年才找到女兒,若是真有心找,當年就該能找到吧?
沈晚啼帶著狐疑,又找工找了幾個時辰,眼瞧著都快晌午了,招工的地方都瞧她身體弱,又是個女子,不願意用她。
以至於路過醫館的時候,沈晚啼不得不琢磨一下。
她是個資深藥膳師,最懂藥材的屬性,去應聘個藥童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沈晚啼試探的進了醫館,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身後匆匆跑過來的人推開了。
“快!你們家小李呢?侯府小姐要吃藥膳,快讓小李去一趟,連小侯爺都來了,得快些去。”
醫館老板愣了愣,滿是為難的說道:“哎喲,這事怎麼不早說?小李家裏有事,我就讓他先回去了,這功夫再去找他,隻怕要耽誤好些時辰。”
“那也得找啊,就他會做藥膳,找不到他我們店可就要遭殃了。”
男人一臉著急和不安,沈晚啼湊過去,輕聲道:“大哥,我會做藥膳啊。”
沈晚啼個子不算高,站在這位高大男人麵前更顯得矮,那人聽到有人說話,尋摸好幾眼才低頭,看著小雞崽子似的她,當即皺眉道:
“你?瞧你這病弱的樣,你能會做藥膳?”
沈晚啼笑道:“我身子弱那是家裏太窮,藥膳用的藥材,雖不說多名貴,可這每一道藥膳做出來都要不少銀錢,我會做可也舍不得吃啊。”
男人沒想到她還真懂些門道,但也沒完全相信,“你說你會做藥膳,那我先考考你最基本的。”
他說著讓醫館老板拿幾味藥出來混在一起,讓沈晚啼辨認。
“此藥名為獨活,氣味苦、甘、平,無毒。若與烏豆米酒同煮熬湯,可祛風止痛,通絡溫服。中風有遺症者,也可用此藥膳療養。”
沈晚啼自信的拿著獨活,此刻酒樓的廚子已然有幾分信她了。
“看來是真懂。”廚子思索片刻後又道:“這差事可不是誰都能做的,雖說你懂藥膳,可若做的不好吃,那些貴人要你命也不過彈指一揮間的事。”
“大哥放心,差事辦得好,是酒樓的功勞,若辦的不好,盡管把責任推我一人頭上即可,我絕不連累酒樓。”
沈晚啼對自己的藥膳還是很有自信的,當年她的藥膳聞名全國,甚至不少海外的人都特意前來,寧願排隊半年,也要吃上一口她親手的做的藥膳。
再者說眼下也實在是沒別的路子了,隻能賭上一賭。
廚子帶她回酒樓,剛從後門進去,一位穿著華貴的胖掌櫃便小跑過來,“小李師傅呢?讓你去請他,怎麼帶回來個黃毛丫頭,小侯爺可是點名要見做藥膳的人,這下可如何是好?”
“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