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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川又道:“皇後可知，一位叫夏君蘭的女商散盡家財積蓄為北夷提供軍費，因而被北夷國主認作嘉榮公主來大辰和親。”

夏君蘭假死失蹤兩年，搖身一變成了北夷人，原來是有這般淵源。

見我神色不明，沈川道:“皇後若要論罪，怎麼也算不到我這把殺人的刀身上吧？”

我隻說:“你問心無愧便好。”

沈川解釋:“城防圖是皇上給的，助紂為虐則是夏君蘭。”說完，他默不作聲轉身離去。

回宮後，人人對我避而遠之。

夏君蘭“死而複生”，我深知李祈安很快便會讓她取代我的後位。

如今宋氏蒙冤，我若失勢，便再也沒了反戈一擊的籌碼和機會。

我來到金鑾殿外，卻聽到李祈安和夏君蘭情深意切白日宣淫。

守門的太監對我道:“嘉榮皇貴妃正得聖寵，娘娘還是避其鋒芒為妙。”

我治理六宮素有賢明大度的美名，即便沒了娘家鎮國候府撐腰，但這宮中也還是有那麼幾個記恩情的宮人。

“多謝公公提點，還請稟告皇上，本宮是來為宋家認罪陳情的。”

我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讓那公公咻然變了臉色:“娘娘可是在說笑？”

且不論鎮國候府是否確有叛國，即便是有，我身為宋家女，也不該站出來指認血脈至親。

見我神色漠然並無退縮之意，公公歎息一聲轉身入殿通報，他是李祈安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大總管，自是說得上幾句話的。

不多時，李祈安在夏君蘭的攛掇下宣我。

“你來做什麼？”他近日不願見我，一來有夏君蘭陪伴身側，二來便是因暗害宋家忠烈。

我不卑不亢:“臣妾是來替父懺悔的。”

李祈安麵露譏梢:“宋鸞，你果真心如蛇蠍，為了自保竟能大義滅親。”

我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皇上說鎮國候投敵賣城，那宋家便是和整個大辰為敵，皇上的心頭大患，臣妾亦是痛之厭之。”

見我這般忍辱負重，夏君蘭神色得意嘲諷:“皇後還真是狠得下心。”

我眼底閃過一絲戾氣，扯出笑意恭順道:“為君分憂，是臣妾本分。”

鎮國候府叛國原本就是莫須有的罪名，人皆畏言，即便是位居九五至尊的李祈安也不例外。

事實真相隻有我和他清楚，可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隻有徹底坐實鎮國候府的罪名，李祈安才能高枕無憂。

他眸光晦澀對我道:“你既有此心，那便在除夕宴上痛斥鎮國候罪責。”

“臣妾遵旨。”我彎腰曲膝領命離去，從始至終沒有露出半分不滿情緒。

李祈安知曉我對他一向順從，遵循以夫為天的閨門典範，卻沒想到我能做到這個地步。

當即心中對我隔閡更深，他不喜墨守成規的女子，更不喜為名利出賣血親的小人。

在李祈安眼中，我為後位無所不用其極，舉辦宮廷宴會是籠絡人心，縮減宮中用度是上不得台麵，為賑災籌集善款是假慈悲。

可他若不是皇帝，我也不會這般盡心盡力。

那日過後，眾臣和民間都罵我愧對列祖列宗，連宮中人都道我貪圖榮華富貴。

除夕宮宴，幾位堂姊更是以淑女自居，都來責備我:“你何不找根白綾上吊，就當叔父從未生過你這般忘恩負義的敗類！”

父親落難至今，她們不曾申過一句冤，如今到是放不下身段，要做個名門清流了。

“本宮替父認罪是為忠於皇上，何來忘恩負義之說？堂姊們莫不是覺得，私恩大於聖恩？”

我此話一出，在場的朝臣神色複雜，幾位堂姊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年長幾歲嫁給禦史大人，被稱為京城才女的宋玉道:“可拋開事實不談，你也不該做出譴責自己生父這樣大逆不道之舉！”

我目光犀利看著她:“忠孝難雙全，叛國之罪是由皇上下旨所定，堂姐這話是在質疑聖意？”

宋玉欲同我爭執理論，卻是嚇得那庸碌的禦史大人拽著她的袖子坐下。

我看著同出一脈的姊妹隻覺虛偽，她們仗著鎮國候府的庇佑高嫁攀比，遇事卻是明哲保身辜負父親和母親互相扶持的叮囑。

這世上，我再無親近之人。

李祈安和夏君蘭並肩而來上座，大殿之內一時間寒蟬若噤。

夏君蘭已是迫不及待，看好戲似的有意對我道:“還請皇後一字不落斥責鎮國候罪責，若是徇私枉法，隻怕皇上要懷疑娘娘的忠心了。”

我眼尾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嘉榮公主莫急，本宮對皇上之心天地可鑒。”

終有一日，我會讓仇人為宋家懺悔。

我拿起書卷要開口，一位兩鬢斑白，身著水墨長袍，杵著龍頭拐杖的年邁老臣出現在殿上。

“臣來遲了，還請皇上恕罪。”

是德高望重的大辰帝師滄瀾，出身金陵世家，曾為先帝和李祈安授課，上殿不用跪拜，便是連當今皇帝也要敬重三分。

我降生那年，便是他說我生來鳳命，先帝即刻下令定我為太子妃，凡傷及國本之弊事，滄瀾不會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