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怒喝之後,前麵那輛馬車果真停下來。
馬車裏,緩緩下來個身著正三品官袍,戴烏紗,簪犀角簪的中年男人。
從裝扮來看,此人定是朝中一位士大夫!
“下官嶽進忠,拜見世子爺!”
嶽進忠?
李雲在伯南郡沒聽說過這麼個人。
施子雪臉色一變,立刻到李雲身邊輕聲提醒:“夫君,這位怕是京城來的禦史!”
正是文帝派來監督李雲他爹李重武的人。
但,他是文帝派來的人又如何?
李雲依舊麵色不善,“你怎麼讓馬夫趕車的?靠右趕車不知道嗎?”
“作為禦史大夫,平時監督別人頭頭是道,怎麼不知道以身作則些?”
按理說,施子雪該攔著點李雲,不能得罪京城來的禦史大夫。
萬一,他向陛下彙報伯南郡情況時添油加醋,那得不償失啊。
但,這確實是禦史大夫不遵守規矩,李雲這麼說他也沒錯!
聽著李雲的斥責,嶽進忠倒不惱,深深向李雲作揖,“對不住世子爺,是下官衝撞您。”
“下官實在是皇命在身,奉陛下口諭刻不容緩,才走偏了些。”
嶽進忠乃一介笑麵虎,笑嗬嗬搬出文帝來壓李雲一頭。
李雲冷哼一聲,沒好氣地懟嶽進忠:“那嶽禦史最好小心一點,這是本世子年輕腿快!”
“萬一換個老人小孩被你撞到,你可難辭其咎!”
“多謝世子爺提點,下官一定謹記在心。”嶽進忠笑眯眯的,好像永遠不會生氣一樣。
李雲暗道,這是個難對付的角色。
與嶽進忠打一個照麵,他就明白這是個什麼人。
李雲沒給嶽進忠多餘的眼神,拂袖大步往李王府走去。
施子雪眉眼清冷地瞥一眼嶽進忠,迅速跟上李雲。
待到二人回到府上。
施子雪微蹙著眉向李雲開口:“夫君,你覺得那嶽進忠,是個怎樣的人呢?”
李雲詫異,施子雪居然問他這個?是真.覺得,他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李雲想了想,輕聲道,“不就是個老不死的嘛?”
施子雪一愣,有些被李雲逗笑,想笑又不敢笑。
她無聲抿唇,唇角極輕微地上揚幾分。
“嗯,沒錯,隻是夫君在外,還是別這麼說!”
李雲敷衍點頭,實則心裏全是施子雪方才那一抹淺笑。
“退下吧,這裏不用你伺候。”
李雲忍痛狠心打發走施子雪,語氣像對仆從一樣高高在上。
施子雪什麼也沒說,轉身不知去向何處。
李雲回寢殿。
這寢殿一般沒什麼人守著。
此刻,僅李雲一人。
雕花窗外的翠竹無風搖晃,一個衣著破爛的人影落在李雲跟前。
“世子!”
待那人站定,隻見是個渾身臟兮兮,蓬頭垢麵的年輕乞丐。
他甚至一隻腳上穿個破鞋,一隻光著腳。
這就是,李雲部署在伯南郡內的情報網,特地打扮成乞丐掩人耳目,地上一躺,人來人往一看一天!
李雲對部下微微頷首,遂對他問道:“那個嶽進忠,而今至何處?”
“已被郡守接進府中款待!那二人,分明是要狼狽為奸!”
這個結果完全不出李雲所料。
嶽進忠等同於文帝的眼睛,會隨時向文帝彙報伯南郡的情況。
郡太守王焉,肯定會想方設法討好嶽進忠,讓其在文帝麵前美言幾句。
王焉不甘心隻當個郡太守,縱使伯南郡屬於富庶之地。
他仍是想到京城,做天子腳下,能日日見到天子的京官!
早些年,整個伯南郡由李重武親手管轄時,根本沒有王焉出頭的機會。
如今好不容易有時機,他自然無比殷切。
“盯好那個嶽進忠,一旦他有送往京城的書信,立馬給我攔截下來。”
李雲不可能,任由嶽進忠在文帝麵前肆意說他父親李重武的不對,更不會讓他把伯南郡情況添油加醋說給文帝。
是以,要想辦法攔截他送去京城的文書,改動一下內容才可!
手下林羽向李雲鄭重點頭,遂轉身準備按照李雲吩咐辦事。
他又想起方才看到的情況,猶豫一番,看向李雲。
“主子,方才屬下見世子妃出去為百姓分發糧食。”
因,郡內有徐家吞並百姓土地,導致有人無田產為生,有百姓為湊夠稅銀賣光糧食,自家都揭不開鍋。
是以,施子雪時不時會為困難百姓分發些糧食讓他們糊口,不至於餓死!
正因有她幫忙經營李王府的名聲,要不然沒糧食吃的百姓,定然要鬧上門來。
李雲隻覺難為她,一介女子,本該好生將養著。
她卻總要為原主收拾爛攤子!
“她......哪裏來的銀子?”李雲問了句。
畢竟明麵上,王府金銀及大部分值錢的東西都被沒收。
說是,分發安撫給百姓。
實際上,這筆銀錢根本落不到百姓手上。
若真給伯南郡內百姓,李雲絕對二話不多說。
提及施子雪銀錢來處,林羽不禁唏噓。
“您出去時,世子妃變賣壓箱底首飾換來銀子,接濟百姓及維持王府一些商鋪運轉!”
聞言,李雲心裏愧疚至極。
若非被他拖累,施子雪又怎麼可能落到變賣首飾的地步!
自打她嫁進來,一直在為李雲付出。
李重武常年在軍中,府上一切,隻有個管家。
畢竟,管家能力有限。
是以,管家管理王府名下商鋪田產時,收入很差。
李雲不會經商,更不會管理田產佃戶。
那時,李王府一團糟。
直到施子雪嫁進來,一切才在好轉。
李雲不敢想,這背後她付出多少努力,苦熬多少個日夜,才改變李王府現狀!
李雲愧對她!
“你先去盯著嶽進忠吧,我盤算些事。”李雲命林羽先去辦事。
他則為李王府的現況思索起來。
目前才是春初,縱使李王府有不少田產,但距離收獲糧食變賣,要小半年時間!
這期間,無論是商鋪,還是支付給佃戶幹活銀錢,都是一筆很大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