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巨大手掌伸出,虛按兩下,廳內頓時回歸肅靜。
趙肅沉聲道:“王大人,這裏不是皇宮,還請你安靜些。”
王永貞一滯,想著這裏到底是邊軍,還是安靜了下來。
但其他眾將,整體還是不太支持李顯再拿二百騎兵,多二百少二百在他們看來,隻要交到太子手裏,其實就是送死。
再者說,那些騎兵都是他們自己培養出來的,拿去送死未免有些心疼。
李景就這樣坐山觀虎鬥,冷冷瞧著李顯臉色的神色變化,不由冷笑一聲。
飛雲軍一戰後,太子算徹底失了軍心了。
就算回去未被廢立,想繼承大統?恐怕還得問問邊軍同不同意。
他看得非常通透,任何一個皇子能否成為皇帝,與他本人意願如何並無關係,有關係的,則是文武百官,是軍中支持。
下麵人想讓你成為什麼人,你才能成為什麼人。
這,就是李景奮力殺敵的原因,他必須得到軍隊的支持。
林羽冷冷環視一圈,眾將領要麼沉默,要麼反對,無一人支持太子。
既然如此。
他也不稀罕。
起身。
出列。
拱手道:“大將軍。”
趙肅揉著有些疼痛的眉心,擺手道:“說吧。”
林羽道:“大將軍,餘陽一戰,我與太子...”
“不要一兵一卒!”
政廳再次肅靜下來,眾人狐疑地看著林羽。
“僅憑你們百人的隊伍,拿什麼跟夷人戰馬斡旋?”趙肅沉聲問道,這已經是近乎兒戲的發言了,他對林羽表現並不滿意。
你或許可以死,但太子絕不能有失。
沒想到這時李顯也站了出來,在林羽身側站定,同樣拱手道:“大將軍,孤同意林羽提議,孤不需大將軍一兵一卒,隻帶手下一百羽林衛出征,若不勝,軍法處置!”
嘩!
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你真想去送死啊?!
李景眼睛微微眯起,這兩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難不成真想憑所謂的新武器克敵製勝?
荒唐!
但他喜歡這種荒唐。
趙肅死死盯著林羽看了半晌:“若是敗了,你承擔得起責任麼?”
林羽道:“大將軍放心,我既然替太子擋過一刀,就能替他再擋一刀。另外,此戰我必勝。”
“好膽!”趙肅罕見地笑了一下,“即如此,那你們便去吧,一應糧草軍械都可從軍須所領取。”
既然李顯不要額外騎兵,事情就沒那麼多了,趙肅幾道軍令下去,幾位將軍分別被安排前後軍防務職責,李景則把寧州僅剩的六百騎全拿走了,再加上從前線帶回的五百騎,合計一千一,負責右翼突襲。
末了散會時,李景昂然對李顯笑道:“太子殿下,夷人戰馬凶悍,可別丟了小命。”
林羽冷哼一聲,譏諷道:“三皇子也務必小心,我朝與齊人對陣向來艱難,別讓我去吃你的席了,市井小民可隨不起天家皇子的席錢。”
“林羽,我記住你了。”李景冷哼一聲,懶得與他逞口舌之爭。
來到府外,李景則留了個心眼,招呼手下近前:“你去查一查,太子最近弄出的新兵器是何物事。”
手下點頭退去,城中便有監察全城的錦雲司,一問便知。
另一邊,王永貞出府後,亦做了同樣的事情。
先是查探林羽新武器的底細,二來,則是他快步回住處,親手寫了封密信交給貼身太監,吩咐道:“小八,你將這信送去順來客棧,交給裏麵的二掌櫃,他知道該怎麼做。”
“是,幹爹。”太監小八應聲退下。
房內,王永貞盯著窗台許久,低聲自語道:“太子啊太子,你我看來注定勢不兩立,待陛下百年後你真的登基,必然對我下手。既然如此,就別怪老臣不念舊情了...”
......
後日清晨,寧州城北門外。
萬兩大軍集結整裝待發,待誓師大會結束後,大軍頂著毛毛細雨朝餘陽城進發。
經曆過與齊軍一戰的乾卒心裏都非常忐忑,李景同樣心情沉重,他太清楚上次大捷是怎麼回事了。
齊軍一部主力都在圍攻飛雲軍,擊潰後大部份齊人又通過嘉武關流進乾國疆域,隻有少部份沒跟上大部隊的齊人被李景率軍圍攻,大部隊進去了,齊軍後勁不足,所以才又被打回了奉江北岸。
而如今不同,齊人戰馬數量上千,而他亦隻有一千一的騎兵而已。
單純的士卒對抗或許能保證一段時間不落下風,但加上遠不如夷人的戰馬,他自認贏麵極小。
但這一仗,又非常看重他是否能成功。
“騰雲先生,我軍難勝,計將安出?”三皇子回首問道。
騰雲先生本名司馬儀,出身南地世族司馬氏,飽讀聖賢,自少年遊學,在仕族內名聲顯赫,因曾化名司馬騰,又胸懷青雲之誌,故大多數人稱他為騰雲先生。
司馬儀淡笑道:“三殿下勿憂,我有一計,殿下或可取勝。”
“先生請講。”
司馬儀策馬並行,在邊上低語幾句,李景神情漸漸釋然,微笑道:“多謝先生解惑。”
隨後他拿出一個小木盒,隨口問道:“先生可知此物是作何用處?”
司馬儀接過,在手裏反複看了幾眼:“似可以裝弩箭之物。”
他又想了想,問道:“此物可是李顯所說的新兵器?”
“然也。”李景點了點頭,“他言之鑿鑿,說僅憑一百騎兵便可取勝,應該是仗著此物才有的底氣,隻是我看不出它有何用。”
“該是配合手弩使用的。”
要知道,早年間乾國境內並不安定,哪個山頭都可能藏著土匪,就喜歡搶一些過路的富人,司馬儀能少年遊學而安然無恙,自然身懷武藝且見識不少,一眼就能看出關鍵。
隻是手弩這玩意,在戰場上用處不大吧?
李景也如此覺得,不由冷笑一聲:“這李顯也當真得了失心瘋,竟然會聽信一個市井流氓的讒言,連手弩能克敵的荒唐想法都能相信。”
司馬儀笑道:“太子剛敗了一仗,病急亂投實屬人之常情。”
“也對。”李景嗤笑一聲,“他再不建功達到功過相抵的目的,回去必然被廢,自是著急的。”
隻不過,是著急著死罷了。
不過他不在乎,李顯就算戰死了,也不過名聲好聽點,李景要的隻是太子之位,至於太子的名聲,想要就給他吧。
“這次,我定要送你一程。”他雙眼綻放著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