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不動地方,手裏的扇子加快了速度。
火焰騰的升高,險些灼燒我的臉。
好在顧雲聲一個旋身,將我攬了過去。
他歎了口氣,將扇子從我手裏抽走。
「可胡鬧夠了?」
緊接著他親手將湯藥端了起來,遞至我的唇邊。
「晚晚乖,朕讓人準備了蜜餞,不會苦的。」
可這是讓人落胎的藥。
蜜餞的甜能補了湯藥的苦,難道還能補得了落胎帶來的喪子之痛?
我的眼前什麼都看不清了,手指緊緊抓著顧雲聲的衣袖,哀求。
「顧郎,這是你的孩子啊。我們之前多麼想要一個孩子,現在孩子終於來了,我們應該迎接他不是嗎?」
成婚後,我便想要一個屬於我和顧雲聲的孩子。
顧雲聲說,他也很想擁有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孩子。
可是他的雙腿還未痊愈,不忍看我一人操勞。
後來他站起來後又說,時局還未安穩,不忍看我和孩子落入危險。
如今他雙腿已愈,時局已定,叛賊已除,他已經奪得世上最尊貴的位置了。
可他還是不要我的孩子。
藥碗往前遞了遞,幾乎抵在我的唇邊。
「我們還會有孩子。」
我不住搖頭「不會再有的,就算再有也不是現在這個孩子,何況,之前我喝了那麼多涼藥,身體虧損,懷孕已是不易,如若落胎,往後就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顧郎,求你,我可以不要一切,隻要這個孩子。」
可我忘記了,我本就是什麼都沒有的。
我的父母是宋安寧的。
我的婚事是宋安寧不要的。
就連顧雲聲這個被宋安寧舍棄的丈夫,心心念念的也是宋安寧。
她一個抬手,顧雲聲就巴巴的跑過去,雙手將一切送上。
「顧郎,不可,搶了妹妹的皇後之位,我已是愧疚不堪,如今又怎能讓她因我落胎呢?」
宋安寧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起一連串的咳嗽。
她被婢女攙扶著,麵色蒼白,帶著痛心。
在宋安寧出現的第一秒,顧雲聲就鬆開了我,上前扶住了宋安寧。
「怎是你搶走的?她占了你位份多年,如今該是她還給你的時候。」
我卻聽不得他們在說什麼。
原來顧郎是宋安寧給他的稱呼。
原來在他眼裏,是我這個臨到了被塞進來的正妻搶了宋安寧的位置。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啊。
宋安寧還在繼續說話。
「妹妹,你放心,我活不了幾天了,等我死了,顧郎是你的,後位父母也是你的,我隻求一處荒塚,能得一處安身,可以時時刻刻看到顧郎,僅此而已,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暈倒過去。
顧雲聲急忙抱住她,著急道:「叫太醫,快叫太醫。」
一時間,我的宮殿充滿了喧嚷。
我從這些喧嚷中走向顧雲聲:「我可以救宋安寧,我......」
「啪!」
我被這一巴掌扇倒在地,碰翻了藥爐,滾燙的藥都灑在身上,鑽心的痛意蔓延。
以前,我為了能讓顧雲聲早日站起來,還研究了許多古法藥膳。
其中一次湯碗過燙,我的指尖紅了。
他心疼的捧著我的手指吹了又吹,抱著我哄了一晚,說什麼都不讓我再下廚房了。
我花費了好大功夫才讓他同意,如今他視而不見我的傷勢,看著我的眼裏隻有恨意。
「宋晚,同朕定下婚事的本就是安寧,你將位份還給她有何不可?
難道非得讓她這個嫡長姐來跪拜你嗎?
她同你血脈相連,你為她試藥有何不可,難道當真一點生路都不給她嗎?
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朕一定殺了你為她陪葬!」
我雖是嫡女,但從小過的連庶女都不如。
剛嫁進睿王府的時候,就連侍女都敢給我顏色。
背地裏議論我,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我隻會忍,認為忍忍過去就好了。
而顧雲聲卻不忍,以雷霆之怒發落了那些下人。
一步步為我坐穩了睿王妃的位子。
他曾告訴我,他什麼地位我便是什麼地位。
他也曾告訴我,不羨鴛鴦不羨仙,隻盼晚晚伴身側,這漫長的人生如若沒有晚晚相伴就沒了活下去的意義。
可如今,他真正想要白頭偕老的人回來了。
我的地位,連同我的命就都不重要了。
我不顧全身的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徑自走向那小太監,想拿起藥碗。
小太監驚恐的聲音響起:「娘娘,您的手。」
我這才發現,藥爐的碎片紮進了掌心,鮮血淋漓。
「不礙事。」
我猛然拔出碎片,將那兩碗藥一飲而盡。
而遠處暈倒的宋安寧卻在此刻睜開了眼睛,唇畔微動。
我從未學過唇語,此刻竟也明白了她想說什麼。
「宋晚,這一次你又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