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裏突然響起了一個尖而細的嗓音,
“太後,有幾位大臣夜叩宮門,您的父親也在其中。”
話落時,我隱隱聽到了一聲冷笑,隨後桎梏著呼吸的力量消失了。染了向陽花香的冷空氣一股腦的衝進鼻腔裏,我剛睜開眼睛,便聽到了李逢秋的嘲諷:
“就這麼死掉,太便宜你了。”
我輕笑出聲,李逢秋終於悟了。
在這宮裏,活著才是最痛苦的,就算是手握權利又如何,皇帝從始至終沒有得到我的心,我也找不回李逢秋最初待我的那顆心。
更何況,在宮裏手握大權的人,從沒有得到,隻有失去。
我的父親年近古稀,早已致仕,然而此刻卻代表其他的朝臣站在慈安宮內指責我,
“江錦春!先皇剛剛崩逝,你就私藏男寵,穢亂宮闈,讓我江家遭盡天下人唾罵,你如何對得住將天下托付於你的先皇,又如何對得住我江家的列祖列宗!”
看著眼前張口天下,閉口蒼生,恨不得要我以死謝罪的父親,我忽然間覺得很好笑,
“父親,十年前你為了救哥哥的性命,跪在我麵前求我入宮,當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方才還慷慨激昂的父親恍惚了一下,似乎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什麼。
“父親說,隻要我入了宮,陛下把哥哥從天牢裏放出來,你就會去求聞將軍幫忙救身陷匪寨的李逢秋。
可是到最後我入了宮,哥哥回家了,卻依舊沒有人救李逢秋。如果不是他自傷一臂逃了出來,這世上還會有寧王嗎?”
時至今日我仍舊記得李逢秋回到皇宮的樣子,渾身是血,卻還想帶我離開。
他不相信我是自願進的宮,因為滿太安城都知道那首江家女與寧王的定情詩。
我看著李逢春狼狽的樣子,是真的想要伸手幫他擦掉臉上的泥土,嘴角的傷,可我不能。
皇帝的刀斧手就埋伏在殿外,隻要我稍有逾越之舉,隻要我跟著李逢秋打開了這扇門,我會死,李逢秋也會死。
害得我們如此狼狽的人還好好活著,所以李逢秋也絕不能死。
“李逢秋,當日我思慕你不過是以為你將繼承大統,可如今你變成了殘廢,我卻深受皇帝寵愛,為何要拋棄榮華富貴,隨你亡命天涯?”
李逢秋眼眸中的光逐漸寂滅,最後變得灰暗,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皇宮。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李逢秋看我的目光開始漸漸變冷。
皇帝卻仍舊不滿足,他記恨年少時被李逢秋搶走了所有的光芒,可他不能明著對自己的胞弟動手,卻可以利用我一次次的羞辱李逢秋。
一直到李逢秋和聞詩詩成了親,皇帝便像扔抹布一樣,將懷孕的我扔進了冷宮裏。
慈安宮裏燒著足足的炭,我還是冷的不禁打了個哆嗦,景和適時地給我拿來了一件狐裘的披風,父親的悲痛之音又一次環繞耳畔,
“江錦春,你這個妖女,不思君恩,不念父母養育之情,為了一個李逢秋你連寡廉鮮恥都不要了!我江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我輕笑出聲,眼眶忽然有些濕潤,
“父親,你有當過我是江家的女兒嗎?”
我不顧父親的阻撓,下令將跪在門外的大臣送去詔獄,可景和的話還沒傳出去,安靜的殿內便響起了“咣當”一聲。
景和瞬間便回身望向了我,眼中有著無盡的恐懼與擔憂,但隨即便消散了。
倒地的人不是我,是被我氣急了,因而怒急攻心的父親。
“我沒事,去請太醫吧。”我出聲安撫著景和,隨後抬頭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風吹滅了廊下燭,竟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