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那日起，我便如裴擎所願，專心照顧沈以純。

我細細詢問老大夫女子懷孕時的忌諱，

他連連誇我：“夫人果真大度！”

我下意識想解釋，卻隻覺得可笑。

不過沈以純怕我害她，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下人都是特意從公主府帶過來的。

見我靠近時，還如遇見猛虎野獸一般。

見狀，我也不勉強，便在小廚房熬煮滋補的藥品派江夏送去給裴擎。

這兩年來，我呆在府中做些瑣事打發時間。

因裴擎長年行軍，脾胃較弱，我學著洗手作羹，為他好好調養身子。

整整熬了三個時辰才做完的藥膳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

江夏低著頭回複：“剛剛，七皇女說自己會派人照顧好將軍，將軍也應了，說、說以後您就不用再送藥膳過去......”

聞言，我自嘲一笑，是我多事了。

在府中，我偶爾能遇見沈以純。

遠遠的，便見她肚子圓潤，臉豐腴些。

而身旁護著她的裴擎整個人越發柔和，沒有以往鋒芒畢露的氣勢。

他看見我，依舊冷淡，眼睛都不曾瞥過一眼：“你過來作甚？”

我故作輕鬆一笑：“想看你身子好不好，上次回來你腹中脹......”

“你別出來礙我眼，便最好。”

說罷，他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

我呆愣在原地，被他厭惡的神情刺得心中一痛，

歎了口氣，我轉身離開。

兩人漸行漸遠，

像是注定要分開的未來。

到沈以純臨產這日，

因得知女子生產極為不易，

我實在放心不下，早早在屋外等待。

焦急之餘，我還奇怪，裴擎怎麼沒來。

屋內，傳來女子悶悶的痛苦聲，我聽得心中不忍。

“裴擎裴擎！你在哪裏，哪裏啊......”

裏麵的人痛得胡亂喊著。

我不顧穩娘的阻攔跑進去：“將軍不在，一切以生產為重！”

沈以純之前欺淩我，我確實厭惡，可現在她難得脆弱地躺在床上，臉色煞白。

痛得意識不清，死死抓緊我的手，在我手上留下深深血痕。

我湊在她耳邊，悄聲安慰她：“會平安的，深呼吸......”

經過幾個時辰的折磨，孩子終於出生了。

是個女兒。

我雙手顫抖地抱起稚嫩的孩子，心中軟乎乎的。

“好孩子，長得真像他父親。”

沈以純身子虛弱，早已昏睡過去。

裴擎來了，他難得有些激動，對我淺笑：“給、給我瞧瞧。”

我把孩子抱過去給他看。

孩子剛出生，眼睛都沒睜開，說實話，沒有很好看。

但我心中柔情萬分，這個嬌嫩可愛的孩子，是他的血脈。

他轉頭，低頭摸著女兒稚嫩的小臉，笑意溫柔。

我抬眸看他對我輕聲細語，著實有些受寵若驚。

甚至有些恍然，我們就是普通且幸福的一家三口。

然而，這樣的幻想曇花一現。

沈以純醒來了。

她揚著破碎蒼白的笑意：“我生下了我們的孩子！”

裴擎大喜，看著她的目光依舊溫柔。

我撇開頭，是時候要離開了。

沈以純挑眉看我：“還不把小郡主給我。”

這幾日孩子長開一些，已經能睜開眼睛了，越發可愛。

我小心遞給她，誰知原本滴溜溜地看著我的孩子見我離開，突然大哭起來。

沈以純臉色難看，當著裴擎的麵，小聲地哄著孩子。

可孩子依舊哭著，聲音刺耳。

我焦急萬分，急忙從她手中接過來，生怕她哭久了傷到自己。

說來也巧，她一到我懷裏就不哭了，漸漸笑開，笑容燦爛。

我看著她，險些淚目。

真可愛啊，想起之前流掉的孩子，我不住地為它心酸。

是我的錯，讓它這輩子投錯胎。

沈以純見狀，眼中嘲諷：“張婉清，你帶孩子倒是好手啊！”

裴擎不冷不淡：“那有什麼用？”

我沉默片刻，把孩子還給裴擎。

孩子，回到你親生父母身邊，你會健康長大。

可能是到了自己熟悉的父親身邊，孩子沒哭，隻是眼睛一直看著我。

我鄭重地對裴擎說：“我把簽了字的和離書放在書房，你隨時可拿去，告辭。”

他神色似乎有些動容，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沒出聲。

沈以純湊在旁邊，輕哄女兒：“她在看著我......”

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不是我該插足的。

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