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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府有賊將府有賊
陶漪

第20章

回到沈府,江沅一頭紮進擷秀苑,一下午都沒有離開房間。

那盜匪窮凶極惡,身負兩條人命。

想起程端的話,她慢慢蹙緊眉頭。

“小姐,”禾芳小心翼翼提醒一句:“糖水都涼了。要不我端去東廚熱熱?”

江沅這才回過神來,把捏了半天的湯匙重又放回湯盅。

“好。”她的麵色有些蒼白。

禾芳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默默端著湯盅出了房。

屋中恢複了寂靜。

江沅又呆坐一會兒,起身離開了房間。

院角的桂花樹上,金黃色的桂花一團團一簇簇開的繁茂。清風一過,陣陣花香撲麵而來。

她原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程端送她回來的路上,話裏話外意有所指。

她跟這事脫不了關係。

若她現在離開沈府一走了之,大抵所有嫌疑都落在她身上,更不用說現在還多了兩條人命。

她這廂在院中悶悶不樂走著,不期迎麵正碰上沈良玉。

“有心事?”沈良玉看了她一眼,頓住腳步。

“你怎麼知道?”話一出口,江沅立刻後悔了。

這不是等於承認了嗎?

她垂下頭,有些懊惱地將腳下石子一腳踢開。

“有心事不妨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上忙也說不定。”

少年隨手拂掉落在她發間的碎花。

天色漸晚,延英殿中燃起明亮的燭火。

“言卿覺得如何?”

年輕的天子負手立在窗畔,身形雖是單薄,但骨子裏透出的矜貴威嚴,卻無形中令人敬畏。

登基不過一年餘,已然大不一樣了。

程端看了那背影一眼,垂首恭立,沉默不語。

駱韶衡轉過身來,目光灼灼:“或是說......言卿覺得這般不妥?”

“並不是。”程端思忖再三,方才開口:“隻是此事非同小可。”

“這朕知道。”駱韶衡的眼神明亮起來:“但此事,當是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削藩一事,從先皇還在世時,朝中便有人議及。

誰都清楚,若不將幾個藩王手中的兵權和封地收回來,遲早會養虎為患,危及到帝位的穩定。人所共知的事情,居於高位之人又豈能不明白。

可正是因為太明白了,所以才遲遲無法動手。

大梁的藩王,皆為皇室宗親。

封藩於大梁而言,曾經是穩固王朝的重要舉措。太祖皇帝開朝伊始,不但大梁內部時局不穩,毗鄰諸國亦對新朝虎視眈眈。

彼時,設立藩王不但能夠扶持駱氏宗室,還能夠確保封藩之地一方太平。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血濃於水,信誰都不如信自己的至親之人。

封藩之初,事情也確實如料想般那樣,大梁的政局得以迅速穩定下來。但隨著時局的穩定,藩王手中的兵權卻成了天子的一塊心病。

先皇在時,已經有了削藩的想法,隻是那時候西戎戰事方熾,無有餘力顧及此事。

眼下,西戎已定,這塊心病......自是不會任由其發展下去。

程端不動聲色地看看駱韶衡。年輕的天子顯然是被自己的想法所激動鼓舞,臉頰都微微泛起紅光。

可這削藩......

談何容易?

吃到嘴裏的肉,不是那麼容易吐出來的。

縱觀前朝各代,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事情。

結果麼......

“藩王擁兵自重,遲早必成大患。”駱韶衡攥緊雙手:“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之,其反遲,禍大。”

“皇上既然決心已下,臣自當竭盡所能為主分憂。”程端眸色暗了暗。

大梁時局,恐是又要好一番動蕩了。

駱韶衡一口氣將心中的話說出,顯然心情不錯。之前他已然私下找過朝中幾位信得過的重臣,隱晦地探過他們的口風。

但他從未在別人麵前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在年輕帝王的心中,程端......終究是不一樣的。

駱韶衡長舒一口氣,口吻轉而輕快起來:“聽說今日你遇見雲寧了?”

......

延英殿外,程端穿過甬道,慢條斯理朝宮門走去。

秋風漸起,一路燈盞搖曳,將他的影子扯的明明滅滅。

路過育華殿時,腳步戛然而止。

皇城中的宮殿,唯有這處沒有點燈。

程端頓住腳步,往那黑黢黢的殿中看了好一會兒,邁步慢慢走上台階......

“喂,幹什麼的?”

兩個巡值太監掌著燈籠,隱隱約約看見育華殿門口有人影。走在最前麵的小太監快步上前,大聲問了句。

走在後麵的老太監眼尖,趕忙使勁拽了拽小太監的袖籠,離著老遠便弓身行禮:“程大人。”

程端慢慢轉身,他麵無表情,一雙狐狸眼淬著燈籠的微光,在暗夜中閃閃發亮。

直到人走出老遠,垂首弓背的兩人方才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程大人也不過是個郎官。”小太監低聲嘟囔一句。他進宮時間不長,但已經能夠記得常出入宮中這些個官吏的樣貌和品階。

區區一個郎官,宮中眾人見了,卻是比見了當朝一品還要恭敬畏懼幾分。

“你懂什麼。”老太監瞪他一眼。

隻是個郎官是真,但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怕是少有人能及。

“跟我說說唄。”小太監把腦袋湊過來。

“你聽好了。程大人的先妣,原是當今聖上的乳母。”

小太監恍然大悟,一個勁兒地點頭。

“還不止這層關係。”饒是目之所及並沒有旁人,老太監仍是壓低了聲音:“十年前,育英殿起了一場大火......”

......

“原來是這樣啊。”江沅眨眨眼睛,努力消化方才聽到的信息。

她以往日日在江湖行走,對於朝堂上的人和事自是一無所知。沈良玉盡量用最簡單的話同她解釋。

難怪那人出入府衙,就跟在自己家後院溜達似的。

還有今日那個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兩個洞的姑娘,駱雲寧,原來是敬王府的郡主,皇上的堂妹。

江沅歪著頭想了想,終於厘清了這層關係。

“別去招惹言卿,”沈良玉一麵說,一麵拿過桌角上的信箋,小心撕開封口:“被他盯上,不是什麼好事。”

是她招惹那人的嗎?是那人自己貼上來的好不好!

江沅皺起眉頭,苦著一張小臉。

沈良玉瞥她一眼,輕輕笑笑,轉而展開信箋。

信是從喆州來的。爹娘一切安好,宛曈能回來,他們自是欣喜若狂,隻是喆州還有公事牽絆,兩人一時回不來。

信中千叮嚀萬囑咐,宛曈流落在外多年,想是吃了不少苦的。他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妹妹,莫要讓她受了委屈。

這事,他們是不必擔心的。他當然會盡心對待宛曈。這些日來,他已然習慣了沈宛曈的存在,有了這個妹妹,感覺似乎......還不錯。

沈良玉輕輕彎起唇角,接著往下看信。

“信上寫了些什麼?”江沅見沈良玉看著看著忽然蹙起眉頭,忍不住問。

“沒什麼。”沈良玉匆匆將信折起。

他愈是這樣,江沅的好奇心愈盛。

信上一定是寫了什麼特別的事情。沈良玉父母的來信,不就是家書嗎?她現在是沈宛曈,那這家書,也有她一份不是?

“給我看看。”她理直氣壯地伸手去拿。

“不給。”沈良玉一撤手,讓她撲了個空。

“給我!”

“不行。”

信箋從她頭頂上飛過,自沈良玉的左手到了他的右手。

“好你個沈良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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