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還活著?”
秦歸易除了鬢角發絲亂了幾根外,臉色都沒怎麼變:“你躲得很好。”
我差點忘了,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我訕笑著摸了摸頭上那根粗壯古樸的赤金鳳簪,企圖讓金錢帶給我力量,掩飾自己中途逃跑的事實。
“再有下次,你......”
“再有下次我一定挺身而出。”我給他畫了個大餅,“絕不臨陣脫逃。”
秦歸易接著道:“再有下次,你也這麼躲著就好,不用挺身而出。”
我瞧著地上默然無聲倒在血泊裏的三個殺手,否認了自己剛剛在秦宅的想法——他不會是穿越者,沒有哪個穿越者上來就會冷兵器,還能哢哢一頓亂殺的。
“你別看了,待會兒該吃不下去飯了。”
秦歸易提起身側那把染血的長劍,將上麵的血抹在地上那個殺手的衣襟上,收劍入鞘,然後從那個小頭目身上扒出了一個令牌。
我道:“你怎麼曉得他身上有令牌?”
其實我更想問,他怎麼知道我現在胃裏翻江倒海,早上吃的清粥小菜差點都吐出來。
“千山司初創之時便定了規矩,執行任務大多是三人同行,其中頭目負責用令牌聯絡,以此連接成網。”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典籍上看來的。”
是諷刺我讀書讀的少嗎?
我翻了個白眼,沒搭他的話。
他又自顧自地勒緊韁繩:“我去江城,是為了拜訪一位故人。”
那帶著我作甚啊?
秦歸易似乎能聽見我的心聲,隔著竹簾,能看見他背影挺拔,墨色的交領外袍上灑了幾滴血,在燈盞的映照下頗為明顯,如同瀟湘的斑竹一般。
“你難道沒發現,自拜堂到寢房這一路上,跟了不少眼線嗎?”秦歸易道,“你和我一路離開,就不必理會這些眼線了。”
作為一名合格的社畜,我不覺得我的鈍感力是什麼壞事。
不過他人還怪好的,知道秦家不是什麼好地方,還特地帶上我跑路。
鑒於他目前為止勉強算個好人,如若他路上不幸死了,我可以忍住不摳他玉冠上的墨玉。
不過我們現在算是逃婚還是私奔啊?
我有那麼一點兒懵。
江陵城的查驗極為嚴格,我瞧著前麵小攤販的筐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我以為我們倆一定會被門口的兵士攔下來,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
然而,那個高個的黑甲護衛隻瞧了一眼秦歸易的臉,就立刻著人帶著我們進了城。
他這張臉果然很與眾不同,和門禁卡一樣,一刷一個準。
馬車在街上晃悠了許久,最後停在了一處青牆院落前。
我撩開簾子,那古樸的梨花木牌匾上,分明以隸書刻著四個字。
“江陵書院。”
很好,現在我算是正式入局了。
如若我沒記錯,這個《江南書院》是個情感本,應當不會出現什麼恐怖驚悚的畫麵......
我的思緒還沒來得及飄得太遠,江陵書院的大門忽然打開,四個小廝抬著一架棺槨,哭天搶地地自門內走了出來。
後麵是幾個戴著儺戲麵具的舞者,手上拿著靈符鈴鼓,口中念念有詞,赤著腳,身上穿著敞懷的白色衣衫,跟在靈柩後麵,恍若一排亡靈。
我在馬車裏坐了太長時間,腿有點麻,左腳剛踩在下馬凳上,右腿就酸麻得動不了了。
秦歸易伸手扶著我的手腕,極其有分寸感,見我麵露難色,回頭吩咐那個接待我們的管家:
“勞駕你們抬個軟轎,她......”他目光掃過我的腿,“內子前幾日將腿摔瘸了。”
管家長籲短歎:“怎麼也是將腿摔瘸了。剛剛抬出去的那位也是在馬場上與人賽馬,摔瘸了腿,沒兩日就七竅流血......”
我下意識地攥緊秦歸易的手,宛如聚會之後喝大了的時候,抓著街邊的路燈不撒手,看向管家:“抬出去的那位是個什麼身份?”
秦歸易對於我的舉動似乎有點震驚,本來看起來像是個頗為冷靜的瘋批,現在忽然變得麵目柔和起來。
“自然是我們黎國的世子,周南知。”
那管家用手指撚著自己的八字胡,悄聲道:“死後三日送魂,是黎國的傳統,方才就是巫者為世子送魂。”
那些戴著儺戲麵具的隊伍最後,確實有一個身著暗色鬥篷、戴著幕籬的巫者,身長六尺左右,念念有詞,說著我們都聽不太懂的話。
“那位就是我們黎國大巫祝的首徒。”管家見我一直盯著那個巫者,頗有些得意道:“平日裏世子總會尋他為自己卜卦,以求天神庇佑。”
黎國尚巫術居然尚到了這個地步,連儲君都這麼迷信,搞這種君權神授的爛把戲。
我正在心裏吐槽著,便聽到一旁的秦歸易也嗤笑一聲,顯然和我想的差不多,然後他轉頭問那管家:
“那你們安院正,現在在何處?”
“安院正因為此事被押到大牢了,頭七那日若還找不到凶手,就隻能將安院正就地正法了。”
沒等管家說話,門裏出來一個粗眉黑臉、身著青色絲麻交領的中年人。
“秦公子有何事,尋在下便可。”
秦歸易微微點頭,就算做行禮了:“秦歸易。”
“在下李順,書院副院正,現下正查辦書院命案一事,正在搜查各個院落。
“秦公子,恕在下不奉陪......”
我出言攔住他:“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