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年歲越長，心腸就越硬，很難再被什麼觸動，看明白了許多，也看淡許多。

而周桐那天心情不算好，甚至稱得上低落，工作上千頭萬緒，生活上也一言難盡。

人情緒鬆動的時候，心防也就沒有那麼牢不可破。

雨中為貓撐傘的林宛白跟那團貓一樣，都是小小的一隻，周身被陰天晦暗的色調包裹著，身上的白衣服隱約透出點泛白的光暈。

林宛白不知看什麼看得出神，亦或是單純在發呆，一雙眼睛濕漉漉，好似蒙了一層水光，眼神是抽離的，甚至有些空洞。

失魂落魄，楚楚可憐。

人對弱者的憐憫心是天然的，是一種無法自控，柔軟的情感。

周桐隻猶豫了一瞬，就把車停到林宛白跟前，按下車窗，喊林宛白上車。

正心有戚戚然的林宛白冷不丁聽見周桐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思考人生思考的快靈魂出竅了，以至於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停在麵前的車是周桐的。

她恍恍惚惚抬頭看去。

眼前的周桐臉上也沾了些車窗外潮濕的水氣，在陰天冷暗的色調下，像一輪浸在水霧中的冷月。

“上車。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送你回家。”

周桐臉的輪廓比周燃有棱有角許多，眼睛也不像周燃那樣總蕩漾著柔波，而是一片鎮靜到缺乏感情色彩的冷清。

而此時，周桐看向林宛白的目光中多了絲說不清的意味，幾乎有一點接近溫情脈脈的意思。

周桐冷眼看林宛白時，她如鯁在喉。

周桐用這種類似溫情的目光看林宛白時，不知怎麼，她隻想哭。

她的眼裏迅速起了一層霧氣，大有奪眶而出之勢。她壓下淚意，把傘插在欄杆上為小貓遮風避雨。

剛朝周桐的車邁出半步，那隻流浪貓又衝著樓上的緬因貓叫了幾聲，那聲音如泣如訴，怎麼聽怎麼可憐。

林宛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扇落地窗，突然發現那隻緬因貓身旁多了一隻背毛長而華麗，優雅嬌貴的波斯貓。

看見這一幕，林宛白瞬間冷靜下來，剩下的半步她怎麼也邁不出去了。

她收回腳，重新站到傘下麵。

鬼迷了心竅，心緒低落的時候，她居然想從周桐身上汲取溫暖。

周桐快結婚了。皎月身側，應是明珠相伴。

無論是汲取溫暖也好，尋求片刻的心靈依托也罷，都不該對著周桐。

周桐沒料到林宛白的反應，她一句話沒說，但縮回去的腳足以表明她的意圖。

“桐哥，不用了。你忙吧，我等會再走。”林宛白眨著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溫聲細語婉拒他的好意。

不太習慣被人拒絕周桐微微皺了下眉，也沒再多說什麼就關上了車窗。

可他沒有立馬開車離開，眼前竟飄來晃去，都是林宛白那雙氤氳著水霧氣的眼睛，還有雨中一大一小兩道縮在傘下的身影。

就是天底下最冷靜的人，他的生活中也不可能事事都由理智驅策，偶爾感性也會主導一些行為。比如現下，周桐再次按下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