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陛下齊逸,一開始就是我抱了一點幻想,那麼摔得自然也就痛一些。
我入宮的時候,就去見過太後了。
她那時候初露了疲態,時常在榻上睡著,見了我才打起了精神。
她笑眯眯地問我,“我剛進宮的時候,也是十四歲。你比你的表姐乖順很多,哀家喜歡你。”
沒人會在見過明珠姐姐的情況下,還說比起她來喜歡我,畢竟她那麼好看、那麼善良。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作答,訥訥道,“可是母後,我好像惹了陛下不開心了。他問我為什麼不是明珠。”
太後也許很久沒見過這麼直白糾結的問題,笑得更開懷了,“他們搞錯的事情,怪你做什麼?你隻需要好好做皇後,好好待陛下,日久天長,宮裏總會知道你的好的。”
我拜別太後的時候,跪在地上,握著手腕上太後剛脫給我的玉鐲猶疑不定,輕聲問道,“母後,我是誰的皇後呢?”
太後的聲音比誰都堅定,“你是大齊的皇後。”
不是崔家的皇後,也不是齊逸的皇後,是大齊的皇後。
我這十年,都是這樣想著走來的。
那時的陛下虛長我兩歲,也不過十六歲,歲末了才十七。
之前因為正宮未立的緣故,六宮幾乎閑置。
我作為皇後,要做的不過是從太後手中慢慢接過來治理後宮的事宜。
那是我在後宮裏過得最快樂的日子。
陛下對我其實很冷淡,又要顧及著我叔父攝政王的麵子來我宮裏。
他第二次不耐煩地來的時候,我抬起頭看他,笑盈盈的,“如果陛下因為朝務繁忙的話,每月初一十五來一次就好了,我保證不會和叔父告狀的。”
畢竟他們要的是一個受尊重的皇後,不是一個寵妃。
齊逸才低頭打量我,像是第一次認真看我。
我迎著他的眼神不避不讓,他想了半天,才疑惑問,“你有心上人?”
我的喉嚨啞了啞,撒謊道,“對呀。”
他才放鬆地垂下肩,那股子在柔和表象下的敵意消散開去,我們結成了短暫的盟友。
起初他還不大放心我,後來估計覺得我太過蠢笨,且野心不大不太能鬧事,也願意和我湊頭在一塊玩了。
陛下那年也不大,他每次來我宮中時,會乘在外守著的婢女都昏昏欲睡的時候,帶我翻過牖窗,避過巡視的侍衛,在玉明湖旁邊一起躺在那塊曬月亮。
那時候月亮真大,陛下說,“崔氏,其實你也不錯。”
我每日午後都會給陛下送親自做的糕點,解膩解乏,陛下身邊的小太監也喜歡我,因為陛下一般不吃糕點,最後都會進他們的嘴裏。
其實陛下不是不吃糕點,是隻吃明珠姐姐做的,他怕吃過的糕點多了,忘了她做的是什麼味道的。
我假裝不知道,每日都在送,直到有一日陛下按住我的手,低聲問我,“崔氏,你會不會冰嬉?”
我搖搖頭,他反而來勁了。
那日午後,他翹掉了和我叔父的見麵,和我一起去了結冰的玉明湖上冰嬉。
剛入冬,湖就結冰了。
我像是鴨子一樣在冰凍的湖麵上左右搖擺,圍觀的太監宮女們都低著頭憋笑。
唯有我們大齊十六歲的陛下看著我出醜,踏在冰上笑得直不起身,十分不給麵子,眉眼如駐春風。
他在冰上滑行就像龍入長空,最後齊逸在我麵前停下。
他不由分說地牽起我的手,掌心滾燙,他帶我在冰上暢快地滑行。
裙擺在風裏旋轉,釵環和笑聲和在一起。我自己也從未有這樣笑得開心的時候。
他氣喘籲籲停下的時候,臉上露出一點少年人的意氣。
他俯下身點了點我的鼻尖,笑道,“崔氏,你要是不姓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