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皇兄背後的謝芩沒忍住咬緊了牙關,顯然不希望這件事情被捅出來。
畢竟謝芩也替他說話了,這裏的禁軍都是證人。
我伏在父皇身側,將她憤恨的表情盡收眼底,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嘖,被我搶占了先機呢,現在主動權握在我手中。
“啪——”
周圍的安靜被突兀的聲音打破,嚇得皇兄猛然僵住。
父皇胸口劇烈起伏,勃然大怒摔了手撚,“放肆!顧家人哪來的狗膽!”
珠子崩濺滾落,砸出一聲聲脆響,周圍人頓時跪了一地,滿是肅然。
皇兄護著身後一道嬌軟身形,硬著頭皮倒退了兩步。
他咬牙看我一眼,太憋屈了!
分明是要來替謝芩討個公道,到頭來不過忽略了一句話,就失策被反將一軍。
這樣大的事情鬧出來,若是此時再提出替謝芩討回公道,難免會被痛罵一頓。
這個道理我懂,皇兄更懂,所以他自始至終都沒再說話。
我微微仰起臉龐,容色淒慘,好似碎裂玉盞。
父皇眸色沉痛護住我,目光落在地上的顧祈身上。
顧祈知道自己即將大難臨頭,用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掙紮著爬起。
他動了動唇,滿臉痛苦的正要張口說明實情,父皇直接起身朝他走去了。
至尊天子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顧祈一時琢磨不透,話語停在嘴邊。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高大的明黃色身影已到眼前,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啊——”
他吃痛,舊傷被牽動,整個人仰麵直接倒了下去,丟了大半條命。
我餘光一瞥,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嘖,活像個王八翻身。
我前世竟然能看得上這樣窩囊的男人?
我對貼身宮女青禾使了個眼色,她當即幹咳一聲。
在父皇盛怒之時,幾名禁軍立馬將我受辱之事一五一十說來。
“我們聽聞有人驚叫,趕到時顧二公子正對公主拉拉扯扯。”
“是,他的手按在公主肩膀上不曾離開,被我們強行製服!”
禁軍倒並未說謊,他們眼中所見確實如此。
此事到底如何,隻有我和顧祈心知肚明。
但顧祈抓著胸口的衣服,一時痛得說不出話來,五官擰成一團,在地上躺得四仰八叉。
下身那處血跡,尤為顯眼。
我暗自勾唇笑笑,轉過身來哭聲更重。
不過兩息的功夫,父皇喚來首領太監,臉色發青,慍怒吩咐。
“著人擬旨,永安侯府顧祈眼中毫無尊卑禮法,膽敢以下犯上,顧家家風不嚴,其父永安侯教子無方,罷去朝中四品官職,無召不得入宮!”
顧祈聞言渾身一顫,如突發重疾般劇烈抖動著爬了起來,嚇得魂不守舍,掙紮著想要求情。
因此一事,竟然要罷了他父親的官!
如此一來,他回家後低了兄長一截不說,還會被打個半死!
可惜我知道,顧祈這般舉動隻會遷怒父皇。
他的手甚至離父皇的衣擺還有一大截,便被幾個太監狠狠按在了原地,半張臉貼著冰冷的地麵,麵露絕望。
父皇麵無表情地繼續下令。
“放心,你這個罪魁禍首不可能逃過一劫,留你一條命,去天牢裏體會體會酷刑吧。”
我心下大快,肆意勾唇一笑。
謝芩壓根不敢攪和進這件事情裏,她有幾條命這麼玩?昨日幫顧祈也不過是權衡利益罷了。
這樣關鍵時候無人出頭、反而連累全家的滋味,不知顧祈感受如何?
要了他的命何其簡單,不過手起刀落的事情罷了。
可那天牢酷刑,是古往今來多少貪官汙吏都熬不過的東西,在裏麵走一遭,和下十八層地獄有什麼區別?
正合我意!
顧祈目眥欲裂,如喪家之犬般陰暗往前爬,卻被禁軍上前來捂著嘴抬了下去。
從頭到尾,他瞪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連一道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地上徒留一灘血跡,顧祈這輩子算是毀了。
皇兄不敢多待,生怕被這把火燒到了他的身上,趁著父皇轉身對我噓寒問暖的時候,帶著謝芩悄悄走了。
我看見了他們離開,自然也看到了謝芩回眸刹那陰冷的視線,仿佛一隻毒蛇。
我學著她的樣子柔弱一笑,可憐巴巴的依偎在了父皇懷裏。
謝芩雙目險些噴出火來。
我被父皇親自送了回去,所有人都離開後,我臉上表情才漸漸淡去。
我仰頭擦去淚水,若無其事走到了窗邊。
鬧來鬧去,終究以我的徹底勝利告終,我等著謝芩那個賤人再次前來挑釁。
也等著下次好好端詳她落荒而逃的模樣。
殿內安靜,我指著金水河畔那個方向,對宮女一字一頓道。
“臟,去叫人將血跡洗幹淨。”
不過短短半日時間,顧家的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一朝失勢,多的是人在背後看笑話。
青禾陪著我去了一趟天牢。
獄卒領著我進了最裏麵那間關押顧祈的,見人來了,幾隻肥碩的老鼠方才從他身下倉皇逃走。
裏麵彌漫著一股惡臭味道,仿佛包漿的泔水桶。
我嫌棄地捂嘴往裏邁了一步,在滿地鮮血痕跡中找到個立足之處,一股腥臭味頓時撲麵而來。
顧祈身上囚衣破損,遍身傷痕清晰可見。
天牢裏的人還是有些手段的,雖不見白骨,但短短半日肌膚卻有腐爛痕跡。
他頭發貼著血肉淩亂,昏昏沉沉低著頭,口中呼吸粗重,有人進來了竟然也察覺不出來。
各種亂七八糟的味兒混在一起,這地方跟個茅廁沒區別。
見了顧祈這副慘樣,我倒並不害怕,反而認真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
和前世的差距可真大。
好可惜,看不到他義正言辭的那股囂張勁了。
因為這才剛開始!
前世我所遭遇的一切,今時今日必要他們百倍償還,一個也別想躲過去!
下一個是誰呢?
我若有所思望著陰暗的牢房,就謝芩好了。
離開天牢,我去見了父皇,勸服他在國子監給我開了個學堂。
我親自挑選了世家貴女作為我的伴讀,又額外開恩,加上了謝芩。
謝芩避無可避,皇兄也希望她能來讀讀書,往後入東宮起碼有個公主伴讀的身份。
開課的第一天,學究離開後,我一把抓起謝芩的書全丟入了偌大的火盆中。
熊熊烈焰燃燒,將屋中人都嚇了一跳。
謝芩頓時瞪了我一眼,眼中滿是怨毒,桌子上放著的那隻手緊握成拳,巴不得現在就給我一巴掌。
但她可沒這個膽子,這樣的心思憋悶在心中,心中怒火更甚。
我看著謝芩打扮嬌弱的這張小臉,看見了她的怒意後,仗著公主的身份,抬手又拔了她頭上唯一的一根銀釵丟了進去。
火舌吞噬了一切,映紅了她咬牙切齒幾乎扭曲的小臉。
我踢了一腳她的凳子,盯著謝芩問諸位貴女。
“誰能把她的桌子掀翻,本公主重重有賞!”
話音落,幾道身影相視一眼,紛紛動手。
她們不敢得罪我,而謝芩這等身份卑賤之人又算什麼東西?她們毫不手軟。
謝芩攥緊衣袖,臉上閃過一抹陰沉之色,心底積壓的怒火燃燒起來,再也忍受不了。
她起身便要朝我走來,然後才剛剛站起,又被幾人狠狠按了回去。
謝芩抬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眸子看著這群女子,“我可是太子的人!”
地上一片狼藉,我拿起毛筆蘸著地上的墨汁淡淡道。
“在座的哪個人不甩你八百條街?真到了選太子妃的那一日,太子能看得上你?”
這些貴女得了準信,將謝芩按得更緊。
我饒有興致在她臉上畫了個王八,轉而淡笑問眾人。
“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嗎?”
“知道了,公主殿下。”她們很是乖巧。
我回了座位上翹起二郎腿,心中舒坦不已。
不出所料,今日一遭之後,謝芩必然會被這些世家貴女孤立。
原地,謝芩身形被幾人禁錮,動彈不得。
幾番掙紮下她心中不是滋味,冷著張臉掉了眼淚,憋屈到了極致。
這種自尊和傲骨被人踩在腳底狠狠踐踏的感覺,並不好受。
她能清晰地聞到臉上墨汁的味道,唯一拿得出手的太子所贈花絲銀釵沒了,日日要用的書也被燒得一幹二淨......
哪怕仗著救命之恩,在宮中也隻有被欺負的份。
我吃著青禾端來的水果,好整以暇看著她漸漸紅腫起來的眼睛,指揮著幾個人繼續動手。
看她麵露痛恨和怨懟,我歪頭的模樣很是天真。
“謝芩,太子皇兄被外派出去了,顧祈在大牢裏半死不活,如今可沒有人給你做主哦。”
我又不傻,皇兄在的時候我可不會幹這種事。
我最終還是放謝芩離開了。
因為她難以受辱,跪下來求我放過,匍匐在地上的身子顫抖不停。
而我餓了,沒空和她耗了。
那日之後,我消停了兩天,謝芩則是在戰戰兢兢中度過,不停地派人打聽太子何時回來。
我掐斷了她一切消息來源,又在關鍵時候以此為借口支開了她。
我派人告訴她,太子對她格外掛念,特地差人送了信件和禮物回來。
她被帶進所謂的存放物件的屋子裏,轉頭我就親自將門鎖了鎖,給她關了禁閉。
落鎖的那一瞬間,謝芩在裏麵爆發了歇斯底裏的尖叫,說是撕心裂肺也不為過。
“是你!沈綰雪,你放我出去!”
我擺擺手,命人將門死死看著,轉頭把玩著鑰匙,蹦蹦跳跳離開了。
我的身後,謝芩瘋狂踹著那扇門,掄著拳頭一個勁猛砸。
可惜外部早已被加固過,哪怕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別想逃出來。
夜裏快要宮禁的時候,我讓青禾開了門,將謝芩放了出去。
等她走回去,各宮各院已經落鎖,我倒要看看她住哪裏!
青禾回來時,我盯著謝芩鬼鬼祟祟離開的背影,微微蹙眉。
這不符合她的性格,看她那樣子,分明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命青禾給我留好門之後,我披上她的深色衣裳,心有懷疑地跟了上去。
前世謝芩在背地裏玩弄了那麼多把戲,我到臨死之前才有所察覺,如今保不齊又在憋著什麼壞!
謝芩走得並不快,過了兩道宮牆我便追上了她。
眼看著她身影近在眼前,轉彎時,角落裏猝不及防伸出一隻大手。
我瞬間便跌入了一個清冷的懷抱中。
寬厚粗糲的大手狠狠捂住了我的口鼻,又將我的身形禁錮,一股獨特冷香撲麵而來。
無聲寂靜的黑夜裏,我瞪大了眼睛,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脖頸間忽然多了一道呼吸,耳邊傳來低沉薄涼的聲音。
男人問我。
“公主,想做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