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姐姐,郡王正到處找你呢,客人已經到了!」
我籲了口氣,皺眉看了看衣襟上的褶皺,用手勉力撫平,起身說道:「這就來。」
行到廳上,我抬眼望去,張燈結彩,金碧輝煌,菜色堪比除夕夜宴。
果然,秦昭對尋龍人,哦不,對龍氣的渴望,已經達到了頂峰。
見我姍姍來遲,他也沒有生氣,隻是命我站在一邊奉酒。
在他身邊坐著一個戴著黑色鬥笠的年輕人,即便飲酒吃菜,也不摘下。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是,我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那是我族人的血,他雖沒有親自動手,但正是他洞開了我族藩籬,將惡鬼們放了進來。
「祥瑞,給崔師倒酒。」秦昭見我不動,淡聲說道,一雙厲目在我臉上打轉。
「奴婢該死,看歌舞看得忘了神。」我慌忙掩飾著說道,定了定神,往崔師身邊走去。
我離他僅僅十步之遙,但我一步步走得驚心,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強撐著走到他的身邊,我已經汗流浹背。
崔師卻不動如山,鬥笠上的黑紗紋絲不動。
我拍了拍胸口,手指觸到了領口繁複的繡花,一片冰涼。
幸好逃離祭壇時,我帶走了這件自小就沒離過身的衣衫,上麵沾染了祭壇中濃厚的符氣,能暫時掩蓋我身上的龍氣。
定了定神,我抬手給崔師倒酒,秦昭的聲音卻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崔師,是那些人嗎?」
崔師緩緩點頭,不發一言。
我驚詫莫名,抬頭向廳中望去。不知何時,廳中站滿了幾十個奴仆,垂手默然,這些人,我看著眼熟,大部分都是平時與我來往甚密的。
秦昭看著他們,雙眼漠然,仿佛隻是看著一群螻蟻。
手揮處,侍衛們橫刀,銀光閃爍,身首分離,無盡的鮮血將地麵染得通紅。
我尖叫出聲,手中的酒壺轟然落地,酒水蜿蜒,融入了濃黑的血痕中。
「王爺果斷,小人佩服。」崔師淡漠地說道,鬥笠上的黑紗仍是一動不動,似乎剛才的那場慘劇他並未目睹。
「崔師,這可是你教我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龍族餘孽不可不防,他們身上可都有龍氣。」秦昭輕笑。
他瞥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我,輕斥道:「不懂規矩,崔師的酒呢?還不自罰一杯,向崔師賠罪!」
我如遭雷擊,眼前的汩汩鮮血仿佛讓我再次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人間地獄。
族人們的慘叫和眼前郡王府仆婢們的慘叫混為一體,他們染血的麵容交映重疊,在我眼前如走馬燈般流轉。
我木然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祥瑞無禮,向崔師謝罪。」
崔師,崔師,讓秦昭變成惡魔,原來你也有份。
烈酒入喉,胸中無盡的痛楚和憤怒如毒火般烘烤著我的全身,猛然間,我吐出一口血來,周身如雪融般無力,頹然跌落血泊。
我驚恐莫名,勉力運起龍氣在周身流轉,卻毫無用處。
見我跌倒,那崔師終於動了,他仰天長嘯,頭頂黑紗無風自動:「龍女,你向我謝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