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歲的時候,到了該上小學的年紀。
但是爸爸並沒有讓我去上學的打算。
就連村主任來了,也還是那套說辭。
“一個破姑娘家,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反正最後還要嫁人,給別家做了嫁衣。
“還有,死孩子現在就跟跟我頂嘴,讀了書還不得騎在我頭上撒尿?”
奶奶也在一旁厲聲附和。
“是啊,看我這個遭老婆子從來沒上過學不也還是把這一輩子過了嗎?讀書有什麼用?
“多費錢,她已經把我們家害成這樣了,還想讀書?
“我呸,沒門。”
哥哥們更是七嘴八舌。
“小星要是上了學那我們哥倆的生活費不就少了嗎?不行不行,小星不能上學。”
“就是,不能因為她上學就降低我們的生活質量,小星還是委屈委屈,別去上學了。”
我的媽媽,隻會坐在一旁織哥哥們入冬要穿的毛衣。
從頭到尾都在沉默。
我很想告訴他們,我想上學。
其他孩子已經流利地講出音節、數字。
而我像個剛進城的土包子,躲在暗處覬覦他們的見識廣。
可是,這分明是在普通不過的事情啊。
村主任臨走前看了我一眼,眼底溢出惋惜與無奈。
最後還是村主任和校長前來極力勸說,並針對特困家庭給出了減免學費的政策。
而且學校包午飯。
爸爸瞬間兩眼放光。
“勞煩村主任和校長記掛,我這就去給小星報名。”
村主任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村主任和校長走後,我聽見爸爸對奶奶說:“上就上吧,正好省了一頓午飯,省下的錢多給她哥哥們買點肉補充補充營養,我也不想看見她,實在是煩人。”
爸爸用一個月的工資給兩個哥哥一人買了一輛自行車。
一輛藍色的,一輛黃色的。
哥哥們騎著自行車在院子裏撒潑打滾。
爸爸嘴裏叼著煙,手上拿著準備給他們的雪糕。
臉上的笑都快堆滿了。
我跟爸爸說:“爸爸,你可不可以給我也買一輛自行車,我要粉色的,小星最喜歡粉色了。”
爸爸蹙起眉頭,掐滅煙頭,原本還高興的臉上瞬間陰霾遍布。
“女孩子要什麼自行車,給你買上也是浪費,自行車是男孩子才可以騎的。”
我不服氣地小聲嘟囔:“可是我們班的人都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女孩子也有的。”
爸爸抬手把我拂倒在地。
“煩死了,就知道讓我給你買東西,你知道自行車多貴嗎?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賠錢貨?”
我跌坐在地上,膝蓋被蹭破了皮,連帶著膝蓋附近的褲子也破了。
兩隻手上血肉混合著塵土,還零星分布有幾顆小石子。
我真的好疼。
爸爸,你知道嗎?
咱們家離學校有足足五公裏的路程,每天上下學我都需要走一個半小時。
因為鞋子的質量不好,鞋底都會磨破。
每到這時,你又會說:“本來每天就掙不得幾個錢,還都得花在你身上,你跟你媽這個臭娘們兒一樣沒用。”
想到這兒,我哭了,哭得很大聲,哭得很傷心。
院門沒關,來來往往的鄰居圍在我們家門口,指著我議論紛紛。
“這不是老李家的老幺嗎,聽說是個十成十的掃把星,她一出生,爺爺就得了糖尿病,還把對門老張家的媳婦兒克死了。”
“是啊,建業估計後悔死生這個孩子了。”
我抓起地上的小石頭就往他們身上砸,一下又一下。
他們繼續說我,說我不懂事,說我小小年紀就學會打人,以後可還了得。
我討厭嘴碎的人,討厭議論我的人。
我覺得每個人生來都是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明星,而不是人們茶餘飯後噴著唾沫星子嘲笑的小醜。
生而不同,並不是我的錯。得不到家人的關心,更不應該是我的問題。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媽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