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和謝子言，因為那場意外相識，為了維權，我來回奔波於醫院和警局中。

偶爾待在病房照顧葉禾時，謝子言也會提著東西過來，有時候是一束花，有時候又是一幅畫，畫中有徜徉的遊魚，有自由的飛鳥，還有山花爛漫的丘陵上，笑顏如花的少女。

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身心總是放鬆的，那種從相由心生的愉悅，令我沉迷。

但在病房之外，我正艱難的與肇事司機抗爭，麵對言之鑿鑿的證據，他始終不肯認罪，因為他很清楚，葉禾無人可依，而我不過是剛中考完的初中生。

他們這群人渣，根本不怕我。

無奈之下，我請求父母陪我打官司，在忙碌的日子裏，照顧葉禾的任務交給了剛剛放假回來的姐姐。

她很幹脆的答應了，因為曾經那份師恩，姐姐對待葉禾很是上心，但每次她從醫院回來時，總是心力交瘁的躺在床上。

她告訴我，葉禾的心理很脆弱，時常麵對窗戶久坐一下午，在這樣沉悶的氣氛中，沈棠感到壓抑。

事情的轉機是在三天後，午休時分，玻璃窗外青翠的枝葉葳蕤，隨著夏天燥熱的風輕輕搖動，沈棠坐在陽光中，百無聊賴的削著蘋果。

門口突然傳來把手轉動的聲音，她以為是我，高興的回頭望去，隻見斑駁的光影中，站著一位身量修長的少年。

“你是？”她疑惑的問道，清秀的眉頭微皺。

謝子言也愣住了，回頭看了眼門牌，溫聲道：“我來看望葉禾。”

他頓了頓，心底隱隱有了猜想，“請問你是沈榆的姐姐嗎？”

沈棠看著少年俊逸的麵容，微笑的點點頭，她熱情的將人邀請進來，放下水果刀道：“你是謝子言吧？我聽小榆說你也在一高上學？”

少年“嗯”了一聲，手執畫冊走到床邊，小心的從裏麵抽出一張，壓在鉛筆盒下，輕聲道：“我看一眼就走，你忙自己的吧。”

他這話是對沈棠說的，但對方並沒有理會，她雙手撐在床尾，歪頭一笑道：“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或許是覺得唐突，沈棠隨即解釋道：“我聽小榆說過，你是美術生，畫的畫都很好看。”

謝子言神情一滯，呆愣的點點頭，長久的病痛折磨著他，以至於他都快忘記與同齡人相處的感覺，那份獨屬於青春的悸動。

見他答應，沈棠露出滿意的微笑，她咬了一口手中的蘋果，漫不經心的坐回到窗邊，隨口提了一句，“你畫的《山海》我看過了，巍峨的青山與碧波相接，天邊雲翳飄過，帶來橘色的日暮，很美，但也很空曠。”

她撇撇嘴，努力回憶畫中的細節，提出建議道：“原野，對的，畫下半部分的原野少了人，你應該畫上的。”

沈棠自顧自說著，不經意間對上謝子言的視線，她心虛的笑了笑，並不確定對方是否介意自己的評價。

但謝子言隻是低下頭，在床頭櫃裏翻找著什麼 很快他從底部拿出那副名為《山海》的畫，走到沈棠麵前，小心的問道：“畫在這裏嗎？”

他伸手指向原野的位置，仔細端詳了片刻，刹那間想到了什麼。

不等沈棠開口，謝子言拿過桌上的鉛筆，專注的畫了起來，線條在他手中勾勒，很快描繪出一位架著望遠鏡的男人。

“他是誰？”沈棠在旁邊問道，因為想看清男人的麵孔，身子不自覺的傾向謝子言。

“我不知道。”謝子言輕聲道，神情格外專注，“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或許他隻是尋找初心的過路人。”

因為被山海吸引，停下了迷茫的腳步。

“不錯的想法。”沈棠歡快道，用讚許的眼光看著他，扭頭的瞬間兩人的鼻尖輕輕擦過，屋裏的氣氛略顯曖昧。

細碎的光影下，兩人相視一笑，轉身時皆紅了耳根。

無人在意的角落裏，我站在病房門口，緊緊握住了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