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我聽了十五年,從一開始的害怕,到中期的反抗,然後變得麻木,到最後坦然接受。
我像是掉進了這句話為我設下的怪圈,每當我想要反抗,想要逃離,最後都會被這句話困住。
我甚至一度真的覺得是我欠了沈言之的。
可如今我已經死了,怪圈也隨之煙消雲散。
再聽到這句話,我隻覺得諷刺,甚至恨不得趴到我媽的耳邊敲鑼打鼓地告訴她:
“薑 平安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欠你們什麼了!”
可惜我做不到,隻能靜靜地看著我媽發瘋似的發著語音條泄憤,然後把我的所有聯係方式拉黑。
自己拉黑還不夠,搶過我爸的手機也一並把我拉黑了。
她總是這樣,每次和我吵完就會把我拉黑,然後等著我向她低頭認錯。
她大概覺得她是我媽,我永遠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從前,我也曾經因為沈言之跟她鬧過矛盾。
鬧得最凶的那一次,任憑我媽給我打再多的電話我也不接。
原因是她把我好不容易攢下的大學學費,全部拿來給沈言之換了新手機。
在我還用著一百塊都不到的老年機的時候,沈言之已經用上了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看到我辛苦攢了一個暑假的銀行卡餘額變為零的時候,我的憤怒再也無法壓抑,厲聲質問著我媽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媽卻絲毫沒有覺得愧疚:
“早就告訴過你,你隻要成年了,就得把我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錢一分不少地吐出來!言之整天呆在病房裏,連高考都去不了,你卻能去上大學!憑什麼!我倒要看看,沒有這筆錢要怎麼去上大學!”
我的腦袋轟地一下就爆炸了。
我幾乎無法確認,電話那頭冷酷的無情的女人居然會是我的母親!
我崩潰地大哭: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不是你的兒子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媽“嘁”了一聲:
“我沒有你這種殺人犯兒子!”
“我真後悔把你生出來!你應該去死的!你早就應該去死的!”
我所有的憤怒徹底化為了屈辱與絕望。
電話那頭還在瘋狂地咒罵我,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按下了掛斷鍵。
用老年機的好處在於,我媽隻能通過電話這種單一的方式聯係到我。
所以,隻要不接她的電話,我就不會聽到那些讓我不舒服的話。
或許是我的反抗徹底激怒了我媽。
她開始不分晝夜地給我打電話、發短信。
但我一個也沒接,一個也沒回。
趁著暑假的尾巴,我得抓緊時間再找一份兼職。
否則我就真的上不了大學了。
那段時間我一天打三份工把自己忙出了胃病,還厚著臉皮找了以前的高中同學,終於在開學前湊夠了學費。
我漸漸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生氣,想著她終究是我媽媽。
坐上火車前,我還是不爭氣地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她沒有接。
一開始我以為她還在氣頭上,所以不想接我的電話。
於是我就給她發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