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七月十四,鬼節前晚,繁星滿天。
深山下,古村前。
過了前麵那座石橋就是一片鬆林。
再走過那片鬆林就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大山。
一行人將驢車拴在石橋墩,留下一個看驢人。
其餘一行人擦擦汗,稍適休息後準備步行上山。
“餘總,實在不行,我打個電話把直升飛機開到村外,接您上去!”
幾個人養尊處優慣了,隻走幾步便累的氣喘籲籲。
餘總司機快步上前說道。
“嗬!你懂什麼?爸爸是來請雲道長下山的,豈能不拿出誠意來?”說話的男子是餘總的女婿喬巍。
他“請”字咬的特別重。
“哦!我也是為餘總好,萬一餘總有個什麼閃失......”司機說道。
餘總蹲在石橋下,用泉水輕輕地抹了一下臉。
“行了!都給我住嘴!不想上山就都給我滾回去!我餘少雄還沒老到那個地步。”
月光灑向地麵,盡管這一線天的景色實屬難得。
幾人根本無心欣賞,徑直朝大山深處走去。
此處名為雲深處,此山名曰雲峰山,橋那邊的村子名喚長亭外。
村民十有八九都是雲姓。
外人來訪,都要把車子停在村旁的長亭外,因此得名。
因為村子地形原因,十年九澇,導致村路泥濘且狹窄,沒辦法行車,於是,驢幾乎成了家家戶戶不可或缺的代步工具。
這座石橋是村民們上山采藥的必經之路。
驢車又無法上山。
隻能將驢車拴在石橋礅。
此橋也因此得名拴驢橋。
除趕驢人之外,三人已經消失在深山中。
今晚月色很濃。但在深山裏,三人已經完全看不到月光了。
喬巍掏出手電筒,走在最前麵。
餘少雄畢竟是年逾五旬之人,剛剛歇過腳之後又繼續向山頂爬。
此時的他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一隻手扶住一棵青鬆。
不想卻被刺進很多刺。
痛的餘少雄忍不住大叫一聲。
司機連忙上前詢問,餘少雄擺擺手,示意繼續上山。
“餘總,之前趕車人不是說在石板路右側的第三排鬆樹間穿行嗎?”
“年齡大了,腦子不好用了!”餘少雄邊走邊拔手上的刺。言罷朝右側的鬆林走去。
雖然都是一樣的坡,但是走起來卻如履平地。
很快三人路程行將過半。
天將明,幾個人在山中一處茶亭作最後歇腳之處。
茶亭無人,隻見亭中有一小火爐,茶台上一個茶壺,四盞茶杯。
三人毫不客氣。各拿起其中三盞茶杯。
自行飲後,留下幾張紙幣,壓在茶碗之下。
“說好了辰時前要上山的,看樣子我們還要抓緊啊!”
餘少雄抬腕看看表。
“喬巍啊!有句話剛才我就想問你來著!”
“爸!您說。”
“你是不是早就記得村民的話,故意不告訴我怎樣上山的?”
喬巍低頭不語,顯然嶽丈大人的話說到他心裏去了。
餘少雄上下打量一下他,眼下有十萬火急之事,他的話點到為止。
幾人飲茶後頓覺神清氣爽,沒用多長時間便已來到山頂。
果然一片美景啊!
山下鬆在雲霧間若隱若現,太陽從對麵山坡漸漸爬出,一縷金光映射。
置身於雲海之間,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餘少雄無心觀景。
他的目光落在身前不遠的道觀上。
草書“晚亭觀”三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耀眼。
餘少雄激動萬分,他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到了山上,他反而沒那麼急了。
幾人事先已打好招呼,所以也就顧不上那麼多的繁文縟節了。
道觀的木門是虛掩著的。
喬巍上前,正要推開。
門卻自行打開了,門框險些碰到喬巍麵門。
喬巍下意識的往後一躲。
一個模樣似村婦的中年女人身著灰袍,急匆匆地推門而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幾位貴客請裏麵請。”村婦雙手合十,頭也不回地說道。
餘少雄目送她下山。
這才大步跨過門檻。
觀內,院中。
一位上了年紀的道長正大塊朵頤的吃著什麼,有客到,竟連頭也沒抬。
隱隱飄過來的,分明是驢肉的味道。
“哈哈哈哈,清鶴兄好胃口啊!大早晨就吃這個,您不膩嗎?”
餘少雄幾步來到道長身旁坐下,不等道長禮讓,他自己動手撕起驢肉來。
一旁的青花瓷瓶,酒香撲鼻。
餘少雄嗜酒如命,見酒更是毫不客氣。
這一刻,他仿佛來到了梁山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貧道是北方人,最喜好這口餐食。再說這是你送的,我如何不趁早享用?”
雲道長淡淡說道。
這話不虛,從他的吃相上不難看出,尤其嘴上那兩撇小胡子,顫的那叫一個痛快。
石桌上,兩盤切好的驢肉,幾頭扒好的蒜,兩碟醬油,兩瓶好酒。一包紙巾外加兩副碗筷。
“餘施主不是有求於貧道嗎?怎麼竟還反客為主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餘某人都已經到這兒了,難道還怕道長你不下山不成?”
二人相視一笑,全然不顧餘少雄身後二人。
轉眼間,酒與肉皆已見底。
餘少雄抬腕,將表麵朝向雲清鶴。
剛剛辰時正。
“老夫沒有遲到。再者說來,我給你準備的驢肉,你也很滿意。”
雲清鶴不再說話,隨手拿起拂塵起身,朝身後下榻之處指去。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啊!”
餘少雄早已料到雲清鶴會來這麼一手,所以剛剛才用言辭激他。
雲清鶴自打住進“晚亭觀”立誓一年隻下山四次。
那就是三元節,上元,中元和下元。
另外一個是他的壽辰,四月十五。
今日正是中元節,看樣子,他這是要破例不想下山了。
餘少雄早已料到之事,自然不會拆穿他,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雲清鶴的用意,餘少雄不是不明白。
禪房門開,從裏麵一左一右走出兩個同樣手持拂塵的青年來。
這兩個青年一個眉目清秀,另外一個的長相,黑的有些對不起觀眾。
若不是從這間房裏走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後生是慣行偷盜之人呢!
二人十八九歲上下,手中除了拂塵之外,還有單肩包一個,作為一個現代道士,下山前,這六件套可不能少嘍!
法本、手機、法扇、兵馬罐子、乾坤圈和備用的黃紙條。
“什麼?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會是他們和我們一起回餘善堂吧?”
喬巍餓著肚子也就算了,見稍候與他們一起下山的隻是這兩個乳臭未幹的青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喬巍,你先不要說話,且聽雲道長安排便是。”
見喬巍擠眉弄眼的樣子,那長相眉目清秀的小夥子忍不住笑出生來。
“不白師兄,你都看到了吧!人家嘲笑你呢!”
“難道這裏麵就沒有你的事兒嗎?”長相如同一塊黑炭頭的青年言語間也是絲毫的不客氣。
“你滾蛋!信不信我......”
長相俊朗的青年舉起拳頭。
“瀟兒,休得調皮!餘施主時間寶貴,且不可鬥嘴耽擱了他的行程,話說治病救人要緊,切記,馬虎不得!”
“是!師傅。”
他說著,拱手給眾人作了個揖。
“餘施主好,我是雲瀟,那是我師兄敖不白,人不錯,就是長的難看一些。”
雲瀟逮到機會就不忘埋汰他師兄幾句。
“行了行了,哪那麼多沒用的,天不早了,中午前我們必須趕回,不然誤了病人病情,就是把你們兩個腎挖出來賣了,也賠不起。”
餘少雄回頭瞪向喬巍,喬巍便不再說話。
“師傅,那徒兒們就先去了!”
雲瀟興高采烈的樣子,他的表現簡直不要太明顯。
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雲瀟豈能錯過。
山上太過拘束,此番下山,定當去花花世界好生耍耍,豈不美哉?
“去吧去吧!切記醫好病人即刻返回,不可貪玩!”
“師傅,您印堂怎麼發黑了?要不要......”
雲瀟突然問道。
“滾!滾!滾!”
清鶴道長“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