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與兄長已經小半年未見。
今日來了院子便見他在裏頭張羅忙活,府中上下都管他叫之閑少爺,中途還有錢莊的管事找他,喊他二當家。
原來幾年前葉伏歆和葉之閑統一口徑,說是兄長到外麵闖蕩事業,實則是來了城裏打理家族生意,偏我這麼老大還是個泥娃娃,每次進城都像劉姥姥逛大觀園。
午飯時,我對此憤憤不平。
“阿娘,我與兄長到底誰是你親生的?”
“自然是你。”葉之閑伸手彈我腦瓜蹦兒,像是在極力撇清什麼關係,“我不過是暫時幫夫人打理,日後這家業還是要交給你來接管。”
葉之閑是阿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從路邊上給我撿回來的伴兒。
比我大了八九歲,頭腦聰明學什麼都快,雖然從小到大對我百般嫌棄,但也總是照顧我的,天冷了給我和阿娘送棉衣,天熱了還回家幫我給稻田除草施肥。
村頭鐵匠鋪總欺負我的那個二虎子,也都是兄長幫我揍回去。
眼下他說這話倒叫我有些汗顏,顯得我就像個忘恩負義的暴發戶。
我趕緊夾了一筷子鮮嫩的魚肉到他碗裏,他嚼了嚼,說比不上我的手藝,怪中聽的。
阿娘坐在對麵半晌沒說話,憋著嘴角觀察我倆的反應,葉之閑放下筷子,問道:“夫人又在聯想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哪有?隻不過看著你們兄妹感情深厚,為娘高興呀。”
葉之閑搖著頭歎了口氣,說要回錢莊辦事,起身就要離開。
“少拿錢莊推脫,就算賠個萬八千兩,你看為娘我皺下眉頭不皺,”阿娘板起臉,語氣發冷,“你妹妹的事,你竟絲毫不看重嗎?”
葉之閑轉身,看了眼阿娘,又瞧了眼我:“池兒的親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一會兒繡坊的繡娘會送來新裁的衣裳,銀樓也會送些首飾,您與池兒慢慢挑著,我自按時歸來。”
兄長這人說話算話,他真的按時回來了,也真的格外看重我的婚事,當場就變成我的未婚夫了。
甚至他還擺起錢莊二當家的款兒,和善地招待起各位妹夫兼競爭對手。
“船行新運來一些信陽的毛尖,煩請各位大人公子落座品茶,我家夫人還有要事要說。”
“提前說明,我是被我爹誆來的,”江逸慕看了看外頭的天,心急地解釋,“小爺我天黑還約了百媚閣的樂清姑娘賞月......”
“江少爺可是有意悔婚?”葉之閑打斷他,直言不諱地反問。
江逸慕囂張笑道:“要麼說葉二當家縱橫商場多年,慣會察言觀色,小爺我確有此意,尤其是看了令妹這品貌,便更為堅決了。”
“你可想好了?”阿娘立在葉之閑身側,言語不鹹不淡。
“當初你們五家長輩先後遭難,是我葉伏歆救人於水火,以親事報恩是雙方商定的結果。不知各家長輩可曾提過,若是有人想悔親,便要付出十倍的代價。”
“哼,十倍?”江逸慕依然不屑一顧,“多少金子銀子,隻管向江府去要便是。”
“江少爺誤會了,”葉之閑笑著說明,“當年江老板身患隱疾,久治不愈,是我家夫人輾轉從西洋運來神藥,這才解了江老板的燃眉之急,後來也就有了少爺您。”
江逸慕向來沒皮沒臉,聽著這席話,臉色難得精彩:“我......我爹從未說過這些......”
“你也是男人,也該理解男人的難言之隱,”阿娘上前,拍了拍江逸慕肩膀上的灰,“你若是想悔親,十條小命可怎麼賠呀?還是......”
阿娘話留一半,眼神往下瞄向江逸慕的襠部,吹了聲口哨。
“我不走了,不......不悔親,絕對不悔。”
江逸慕嚇得坐回座位,哆哆嗦嗦連著往喉嚨灌了兩碗茶。
“你們呢,可有想悔親的?”
“......”
阿娘笑得越發猖狂:“那好,大家願意便好。”
“一妻多夫,於禮不合。”
顧長景是個膽子大的,說這話時瞪著我阿娘的臉,阿娘的氣焰明顯弱了幾分,一伸手將我推到她身前。
我撓著頭發,刻意抬頭去瞧屋簷上的飛燕,阿娘偏要掰正我的腦袋,讓我和這位冷麵少俠對視,嘴上還要洋洋自得:
“別想的太美啦,你們當中隻會有一位幸運兒,能娶到我這唯一的寶貝女兒!”
“呼——”
有人暗暗鬆了口氣。
不,是好幾個。
阿娘讓我和這五個大小夥子在同一間院子裏共同生活三個月,三個月之後選出如意郎君。
這三個月內,每七日我要和不同的人出門約會,阿娘美其名曰“做五休二”。
為了防止有人故意討嫌,到時候我還要另選一個好感度最低的人,這個人不但不能娶我,今後還不能娶任何人。
太狠了,阿娘怪不得能成為天下第一的女富商,原來如此會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