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幹出生入死的兄弟麵前,我沒有反駁他。
我體諒他一朝翻身,大仇得報,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我給他留足了顏麵。
等到就寢前,我直接將刀擺在桌上,挑明態度:“我不同意。”
邵景充耳未聞,一掀衣擺,大馬金刀地坐在我對麵,“吃醋了?”
他輕笑一聲,戲謔道:“不怪你,錦陽公主既貌美,又是盛京第一才女,這世上沒幾個女子對上她,能不自慚形穢的。”
我掀起眼,眸光發冷。
見我真的動氣,他迅速收起笑,正色道:
“我此舉不過是為了立威,如今新舊更迭,皇室隱憂猶在,朝堂上幾個老匹夫躍躍欲試,背地裏都罵我們是造反的賤民賊子,蹦躂不了多久。
“可惜,如今坐在龍椅上的就是我這賤民賊子!”
邵景冷冷氣哼,“老子就要將他們最尊貴的公主貶到泥裏,讓他們知道這天下,如今誰是主人!”
“立威的方式很多,最下乘便是發泄到老幼婦孺身上。”我暗歎一聲,耐著性子勸道,“你不該這樣折辱一個女子。”
“那我應如何?”邵景嗤笑一聲,“難不成還把她當公主供起來?趙黎你——”
“殺了。”我應聲打斷他,“除去稚子與老嫗,皇室其他一幹人等全部殺了,要坐穩皇位,就絕不能留下前朝隱患。”
“什麼?”邵景愕然,“你怎麼......”
“怎麼如此心狠?”我一眼不錯地看向他,“我為何心狠,你應當最清楚。”
邵景沉默下來,許久,他挪開目光,沉吟道:
“明日我將著禮部安排立後大典,最多月餘,你就能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她無法與你相提並論。”
這便是不肯殺的意思了,我譏諷翹唇,“那狗皇帝呢,你也要如她所願留著性命?”
“當殺!屍首懸掛城門口三日。”他抬眸,與我視線交織,瞳仁裏是同樣濃烈的仇恨,“姐姐,爹娘的仇我不會忘。”
腦中閃現幾具破碎的身體,我驀地雙眼猩紅,緊咬著牙根,憋住搖搖欲墜的淚意。
隻有這一刻,我才感覺他仍是阿景,是與我始終一條心,同生共死的阿景。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相伴二十餘年,我應當信他,他定不會被突如其來的權勢或美色所蒙蔽。
“至多允你留她一月,”許久,我徐徐鬆弛下來,“一個月後,她必須離宮。
“阿景,勿忘初衷,願你記得我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我起身便走。
連日奔波已使我身心俱疲,如今我隻想好好睡一覺。
邵景倏地從身後擁住我,附在耳邊的嗓音隱隱有一絲顫意:“我永不會忘,姐姐,她是仇人之女,我恨她入骨。”
不知為何,此話入耳,我心裏閃過一絲異樣,眉心不自覺微微蹙起。
可明明他說的是恨。
“姐姐,我隻會愛你一人。”
立後的旨意傳遍了前朝後宮。
雖還未舉行立後大典,但我已是板上釘釘的皇後。
“娘娘,”宮女墨香服服身,“皇上身邊的桂公公午間來過,在問......搬宮的事。”
邵景登基匆忙,我一直沒有另擇住處,而是像以前那般同他一起睡在皇帝寢殿。
我手上的細針停住,抬眸看向她,“是他問,還是皇上在問?”
墨香一頓,猶豫道:“奴婢不知。”
我扯了扯唇角,也是,若無邵景的意思,誰敢自作主張讓我遷宮。
“娘娘,您與陛下一同走來,情分非常,何不親自去問問。”墨香接過我手中的針線,將銅鏡推過來,“莫為了模棱兩可的傳言傷了情分。”
宮中盛傳新皇沉溺於前朝公主的溫柔鄉,早已引起諸人不滿,原先同我們一起奪天下的兄弟紛紛找上我,懇請我前去勸誡邵景。
“我明白。”我側過臉,照了照鏡中略顯蒼白的麵容,“你說的對,我應該當麵向他問清楚。”